琴语

一首乐曲，想要表达怎样的情感，取决于演奏者的技术和情绪处理；能听到怎样的意境，离不开欣赏者自身的经历与生活积淀。

世人皆知“高山流水遇知音”，说的是伯牙与子期的典故，可知道能奏出“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的俞伯牙，如何习琴？

在《水仙操》的题解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伯牙跟随成连学琴三载，始终达不到“精神寂寞，情志专一”的程度。成连对他说：“我只能教会你弹奏琴曲，如果要做到把感情贯注于演奏中，还必须向我的老师方子春请教。”

成连用船把伯牙带到蓬莱岛上，对他说：“你在这里好好练习吧，我去为你请方子春老师。”成连划船离开，只剩伯牙独自一人留在荒寂的海岛上。

风声与波涛在耳边响过，“海水汩没渀澌之声，山林窅寞，群鸟悲号。”伯牙恍然颖悟：“原来这就是老师在教我移情啊！”于是抚琴而奏，创作了《水仙操》。曲终之后，成连驶船而来，把他带了回去。从此，伯牙的琴艺誉满天下。

为何伯牙学琴三年，做不到移情，一旦到了蓬莱岛，就能够豁然贯通？为什么除了技法的学习，琴者，还要在精神气质方面进行深入的领悟与修炼？

雍门周也是战国时代的一位民间琴师。一次他带着琴去见孟尝君，孟尝君故意为难他：“先生弹琴也能使我悲哀吗？”

雍门周直率地回答：“听曲的人必须自己有过不幸的经历，才可能和悲曲共鸣。像您这样养尊处优的人，是不容易领会悲哀的意义的。”

孟尝君承认：“的确是这个道理。”

雍门周又指出孟尝君当时的处境，说他曾经得罪过秦、楚两个强国，随时有被秦、楚灭亡的危险，还为他描绘出国破家亡后，他坟墓荒凉的景象。

然后，雍门周才慢慢弹起琴来。琴声止，孟尝君伤心地说：“你弹的琴曲，让我着实伤痛了。”

这个故事，和伯牙学琴有异曲同工之处：前者告诉我们，无论创作还是演奏，均需要演奏者本人身临其境，先有自己的切身体验，方能表达。

后者则表明，即使是音乐欣赏者，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经历作为基础，否则对音乐作品是不容易理解的。

想来，音乐的表达如此，写作的阐述如此，生活的理解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