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玉（48）

爸爸听到哥哥要在县城买房子，竟然同意了。让小玉感到很意外，上次因为买房，爸爸跟小玉吵架的事情，在小玉的心里，感觉像是昨天的事。或许是爸爸也觉察到这个房子住一大家子太拥挤了，尤其是哥哥，说到如果再生一个孩子就更拥挤了。爸爸不但同意买房，还要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四室一厅，哥哥首付款本来都不够，这样一来就差的更多了。爸爸让小玉初算了一下，一套四室一厅的首付款需要多少，小玉估算了一下，按现在的价位，目前最少也得40万左右，爸爸听完沉默了一会说，买房子是大事，是全家的事情，就得大家都掏钱，爸爸和哥哥小军一人15万，让小玉出十万，余下的房贷，由哥哥小军负责，爸爸还说这样分派照顾了小玉，因为小玉还欠着帐，还房贷呢。

“我没有钱。”

小玉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爸爸直接拒绝。小玉目前还有着两套房子的房贷，确实拿不出十万来，尤其是银龙湾小区的海景房，才刚刚买完没多久。

“没有，你就想办法借，除非你将来不想踏进那个家门。”

父亲冷冷地看着小玉说。

“好，不进就不进。”

小玉被父亲的态度彻底激怒。

“你们吵什么呀？我买房子，钱自己想办法。”

哥哥一看他们吵起来了，赶紧说。

“闭嘴。你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你买房，大家一起住，不得大家都掏钱。”

生气中的父亲，对哥哥说完，又冲着小玉说：

“我和你妈，把你养这么大，给你要十万块钱咋了？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女子，寻婆家彩礼都得要十好几万呢。”

小玉听父亲提到妈妈，就扭头看向妈妈，妈妈正低着头，哄着怀里抱着的圆圆，不知是觉得她和父亲的争吵和她没有关系，还是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吵架已经习以为常了。圆圆很乖地蜷缩在妈妈的怀里，睁着两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大家。嫂子朱丽，躲在自己的房间，表现出外面的争吵与己无关的样子。

圆圆看到小玉看她，怯怯地叫了声姑姑，这声姑姑把小玉的眼泪叫了出来，她对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生我，难道就是为了要十来万的彩礼？我，江小玉在你心里还挺值钱的，值十来万？”

圆圆看到小玉哭了，从奶奶怀里跳下来，走到小玉跟前，一边给小玉擦眼泪，一边说：

“姑姑乖，姑姑不哭。爷爷坏。”

一瞬间，小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抱起圆圆，躲到了凉台上，这个家里除了这里，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待了。身后还传来父亲不依不饶地骂声。无非就是小玉没良心，养了个白眼狼之类的。接着是母亲劝解的声音：

“你别逼娃，娃一下子咋能拿出那么多钱？让娃慢慢想办法……”

母亲永远都是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车轱辘话，大概她也觉得女儿是外人，就该为家里付出。然后是哥哥摔门进他房间的声音。

“来圆圆，让姑姑歇会儿，妈妈抱。”一直不露面的朱丽，这会儿来到阳台，抱走了圆圆。

小玉回头看到客厅里只剩生气的父亲，和坐在旁边发呆的母亲。小玉进客厅拿了个小凳子坐在了凉台。过了很长时间，父亲走到凉台换了一种口气对小玉说：

“小玉，要不这样，你把这个房子卖了，让你哥买个大房子，咱住着也宽敞，你也不用再睡沙发。”

“不。”小玉头也不抬地说，她也懒得再跟父亲争执。

“我跟你妈，迟早都是要回村里住的，只是朱丽说，在城里对娃娃将来念书有好处，才要住在这里，人多，这里住不下了，县城也行，也比在农村强。”

听得出来，父亲耐着性子跟小玉说这些的。

“想住哪儿，住哪儿，跟我有啥关系？”小玉依然没有抬头。

“你这娃心咋这么硬，油盐不进。”

随着父亲愤怒的声音，“啪”的一巴掌打到小玉的背上，随着响声，小玉从凳子上跌落到了地上，倒在地上的小玉，只是直了直身子，依然没看父亲，也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话，她的态度更加激怒了父亲，她感到脊背被什么东西猛的撞击了一下，人立刻整个身子倒在地上，倒下的同时，头碰到了旁边的花盆，一股热热乎乎的东西，从脸上流了下来，迷住了眼睛，朦胧中，小玉看见父亲手里拿了一只鞋，那只鞋还是小玉给他买的。小玉用手摸了一下眼睛，一手的血。

“你干啥？我不买房了。”哥哥听到响声冲到凉台，看到满脸是血的小玉。父亲也被这情景吓住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一脸血的小玉，不知所措。

“妈，快拿个干净毛巾。”

哥哥接过妈妈递过来的毛巾，很快找到出血的部位，用手按着来到医院，伤口在鬓角上面一点，缝了五针。回到家里，妈妈庆幸地说，还好，没有伤到脸上，头发长一点，可以盖住。父亲看了看她，回到自己房间再也没有出来。哥哥不停地对小玉说着对不起的话。

从爸爸打她到现在，小玉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她已经麻木了，任由脸上的血流下来，任由哥哥领着她去医院，再送她回来，甚至在医院缝针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疼，她听不清哥哥不停对她说的话，偶尔听清了，她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家里很安静，他们都睡了，小玉这会儿觉得头疼，脊背也很疼，疼得不能平躺，她起身，在月色的朦胧中摸到水杯，水杯里水，还是热的，是哥哥睡觉前给她倒的，小玉拿起来喝了一口，控制不住的啜泣起来，每抽搐一下，头就跟着疼一下，曾一度小玉想大声哭出来，但是，她没有，她忍住了，父亲那一鞋底打在她的背上，也打在了她心上，把她对这个家的眷恋彻底打没了。

小玉站起来，看到了放在墙角的行李箱，借着月光，她打开箱子，往里面又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等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