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洁癖的妇人

原创文字：满阶梧桐

《有洁癖的妇人》

早晨上班，下午下班，你是这个时间，我也是这个钟点，每天如此。同一条乘车路线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总是不约而同地上了同一辆公车，或是地铁，也总是那些有着熟悉面孔的陌生人。虽然互不知姓名，彼此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只是一小段同路， 但是日子久了，心里也都清楚谁是谁。 有位朋友戏称我们是“Busmate”。

上午7:50，公共汽车会经过一条名叫 Dennet 小街路口。 每天这个时候，这个小站，只有一个人在等车， 一个黑人妇女。 她很瘦很高， 颧骨凸出， 额头明显。 一根鲜红色的捆芹菜的橡筋捆着她那蓬蓬的如茅草一样的头发。 她喜欢穿裙子， 特别是连衣裙， 深蓝色或是桔红色。 即便是秋凉后， 甚至入冬了， 她仍勇敢地坚持穿薄裙， 露出两条细细的小黑腿。 脚上是一双黑色跑鞋， 没有袜子。 跑鞋的折痕处是泥色， 有的地方已经开裂了， 鞋子的侧面总是粘着小泥块。 斜挎着一只灰色的包， 那是真正的灰色。 包的拉链已经没有功用了， 只用一根橡筋扣住。

她上车的时候， 手里一定捏着一张餐巾纸， 她喜欢用纸巾裹住公共汽车上的扶手， 这样可以避免直接用手去抓握公共汽车上被很多人抓过的扶手。 然后， 她就站在离车门最近的位置上， 当公共汽车停靠到下一站的时候， 她会很快地冲出去， 打开车站边上的报箱， 从里面取出一份免费报纸， 接着又极快地返回到车上， 这些动作的完成不会超过两分钟。 回到车上后， 她会找一个位置， 靠着。 公共汽车在行驶中会晃动， 她也随着一起一摇一晃。 因为不用再抓扶手了， 她就把那张纸巾塞进她那灰色的包里， 同时从包里摸出一只笔， 开始做填字游戏。

公共汽车， 常有人下车， 也会有人上车。 如果有谁经过她时， 不小心碰到她了， 即使你已经赶紧补上了一句“Sorry”， 她仍然会很机敏地抬起头， 厌恶地瞟一眼碰她的人， 嘴里发出咂咂声， 然后把刚才塞进包里的纸巾拽出来， 在别人碰她的地方， 抹了又抹。 当她做完“清洁”后， 再把纸巾塞进包里。

冬天的时候，人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汽车车厢里的擦碰变成了必然。 这一路上可把她忙坏了， 不停地躲啊、 擦啊、 反眼睛啊。 车厢的空间有限， 每个乘车的人都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散发着自己的体温和体味； 如果有人在上车前洒了香水， 那又混合了香水的味道； 如果有人没能按时用餐， 带着食物上车， 那又要杂和食物的气 味。 外面是寒冷的北风， 自然不可能大开窗户。 只见她用帽子捂住鼻子， 眉头紧锁。 抬起的手便显露出她那因肮脏而磨得发亮的袖口。

有一天， 她上车后依然站在门口， 跟在她后面的是个中国女孩。这天的公车里虽然人多， 却不甚拥挤。 中国女孩对她说：“Excuse me！” 她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看看那个中国女孩， 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表情漠然地说：“There is no room. I can't move any more.” 当中国女孩最后从她的身后擦着她的后背进到车厢里后， 她用她招牌式的厌恶目光斜了一眼中国女孩，然后开始用纸巾擦她衣服的后背。

几分钟后， 她又用那张纸巾裹住扶手， 抓住， 另一只手用帽子捂住自己的鼻子。

（虚构人物，请勿对号！）
于2008年11月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