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匡开草
01
我分别从两个地方看到了两篇截然无关的文章。在这两篇文章的读者留言中，我依次看到了两个读者的两条评论，一条是关于“逝去的童年”，一条是关于“未来的人到中年”。我看到这两条评论的时间不存在连续性，倒是存在断崖式的无所关联。但，这并不影响我自然而然地把它们串联到一块。
关于“逝去的童年”的评论是在回应文章中的一句话：“童年是快乐的，可是童年不能永存”。在这句话底下，那位读者的评论如此描述：
我的童年。看到这里，我想起小学时，我和妈妈下地干活时会经过的一条小河。那条小河，里面有水草，有螺蛳一样的壳类水生物，水很清澈。
那时，我看到绿绿的水草，看到小螺狮，看到清澈的河水，就觉得很快乐。每次打水，我都会看一看那些河里的生物。这些快乐，让我可以忘记田间劳动的辛苦，劳动辛苦也快乐，那时的快乐很简单。
每次过秋，妈妈会给我们准备好吃的零食，让我们有体力干活。零食有梨、蛋糕、月饼，都是些普通的吃的，我却很开心。这就是我童年快乐的一部分。
这位读者的这段描述虽朴实却充满了传播快乐的能力，能让人获得一种平静而又温和的快乐。
关于“未来的人到中年”的那条评论，另一位读者是在哪篇文章底下进行的留言，我现在已经没了印象，只记得当时我在看完TA的这条评论后，先是复制，后是粘贴，选择将它保留在我的备忘录里头。我虽听不到评论者的声音，却能感受到评论者急于倾诉的语速，那像极了沸腾的热水在“咕噜咕噜”地直冒气泡，还像大雨砸向被太阳烤得炙热的土地后瞬间就蒸腾。
那条评论是这么写的：
我现在真的好累，妈妈出车祸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爸爸年纪大了什么都干不好。爸爸还特别懒，一有时间就躺床上睡觉，什么事情都不做。弟弟还特别调皮，一点忙也不帮我，脾气还特别不好，我也不敢惹。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可是我还是要活着，感觉很折磨。我就觉得不想坚持下去了，可是一想到我死了很多人会伤心，我就告诉自己不能死，感觉人生就是纠结与折磨，但是却还要继续，有多残酷就有多坚强吧。我才二十岁而已，等我活到了五六十岁，也许我就能真的快乐了吧。
最后，这段评论以“我感觉我说的全都是负能量，我很抱歉。”作为结束语。
02
童年是快乐的，现在是痛苦的，等到未来可能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行了，这就是我从这两条评论中扯出的一条时间轨迹。
回忆起童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摔倒有人扶，做错事没人怪罪，说错话没人较真。洒在童年那段时光的阳光好像都自带柔和，与纯真、美好紧紧相联。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无法摆脱的困境，既然回到过去没有可能也不存在希望，那好像就只好寄托于朦胧却可能相对确定的未来了。现在是过程，未来是结果。过程难熬还贼拉长，结果好在能给出一个结果。
那期待的未来，期待的人到中老年会是什么样的？我能设想到的是相对确定的结果还有想要得到的快乐。或许，我们还可以从日本老人的“打油诗”中窥见一二。日本的养老院协会每年定期会举办“银发川柳”大赛，参赛的主题限定为老年生活。这些来参赛的老年人啊，写的短诗让你觉得既可爱又有趣。
03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疾病、死亡的痛苦，真的就追你追到了脚跟前。
人老了
打个喷嚏
都要赌上性命
——佐藤和泽 83岁
别这样
我只是睡个懒觉
不用摸我的脉搏
——村川清嗣 71岁
心怦了一下
还以为是爱情
其实是心律不齐
——大友宽子 78岁
嘴上说生无可恋
地震来了
跑得比谁都快
——广川利雄 84岁
那个医生
以前教我养生
竟然比我先死了
——森田志郎 79岁
吃饭八分饱
还有两分
用来吃药
——黑泽基典 45岁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还是想跟小孩子一样，耍点无赖，来点搞怪，再多点可爱。
偷吃孙子的糖
死不承认
嫁祸给猫
——银河 48岁
就算谢顶了
去理发店
也不打折
——山本隆庄 76岁
拍了遗像
说我笑过头了
不让用
——神谷泉 50岁
真好吃啊
虽然忘了
刚刚吃了什么
——アリス 52岁
逗猫棒
挥得太慢
被猫嫌弃了一脸
——见边千春 69岁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离别这事已经要着手去做了。无论是对爱人还是对猫狗，只要是还陪伴在身边的，都是时候了。
下辈子
也要在一起哦
我对狗说
——延泽好子 56岁
我跟妻子说
下辈子也一起过吧
“不”
——匿名 67岁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有一些絮絮叨叨还是忍不住想一吐为快。
老婆子啊
把对狗的爱
分一点给我吧
——长野芳成 58岁
怀旧金曲
都太新了
根本不会唱
——宫内宏高 65岁
当初发誓共白头
你秃了顶
我染了头
——铃木信子 61岁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真的有了曾想要的自由和时间，却发现想象已然变了味，你其实应付不来。
曾经想要的自由和时间
现在
多到手足无措
——藤原 77岁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会多出一些年轻时没有想过的心酸与悲伤。
忽然发现
我的年纪
已经比妈妈还大了
——井上亲子 78岁
原来人到了中老年，一些遗憾，一些回忆，还是无法释怀。
给我的猫
取了
初恋的名字
——江村澄子 95岁
04
原来人到中老年会是这样的，也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和忧愁。原来，好像等我活到了五六十岁，我也不能真的快乐。
自问：童年不能永存是真的，但童年真的就是快乐的吗？
自答：不见得。
自问：我才二十岁而已，我想等我活到了五六十岁，也许我就能真的快乐了吧？
自答：这难以见得。
自问：我如果已经五六十岁了，我真的就都看开了？
自答：这又何以见得？
原来，人间悲喜不相通，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除了人和人之间是这样，同一个人的不同阶段更是如此。原来，情绪才是最大的王者，它霸气地横贯着每一天。而我们一致想寻求的那点目标，就是快乐了。
快乐真难，好想得到快乐。但无论是“想等到五六十岁才快乐”，还是“想着五六十岁就会快乐”，都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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