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一个人在被子里窝着，天冷，窗外落着密到看不清远处的鹅毛大雪，门外哗啦啦的搓麻声是从早上一直吵到现在。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桑青很饿，在肚子咕噜噜响到第三回时她鼓起勇气掀了被子穿衣。
“呀，这家的闺女终于起来了啊！”
桑青不说话，坐在门槛上低头穿鞋。
“男朋友没一起回来呀？”
桑青还是不说话，鞋穿好后蓬着头发去了洗手间。
洗漱十分钟，头发梳好后她去冰箱找了几个青椒切丝跟瘦肉一起炒了。
“唉呀，关门做菜，怕被人看见……”
“许姨，有事吗？”桑青打断那人的话，在火炭上烤着手。
“莫有事，莫有事，就想看看你。”
“哦。”桑青搓搓手。
俩人安静了一会儿。
“许姨还有事吗？”
“你娘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我有男朋友了。”
“死要面子，现在哪个还愿意和你谈朋友，老姑娘，二十六了，又在外面做坏事，我跟你讲，你不要太傲，上次那个样样条件都好，你还挑挑挑，我跟你讲，有人要你就嫁了，还挑就只有去给人当后妈……”
桑青安静听着，期间又去洗了锅热饭，青椒肉丝盖在饭上后她终于打断了许姨喋喋不休，“许姨，你讲我在外面做坏事，那你讲讲，我究竟做了啥子坏事？”
“唉呀，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那你把那个人叫过来嘛，我要好生问问。”
“额……许姨也不认识。”
“哦不认识呀。”
“嗯嗯嗯，不认识不认识。”许姨逃也似地出了厨房。
下午三点，外面的雪已经积到了膝盖，桑青撑伞去了同村的朋友家。
“我明天就要出去了。”朋友抱着还未满月的儿子说道。
“出事了？”桑青问。
“他娘天天作妖，昨晚我实再忍不住跟她吵了几句，结果……结果……”
“他打你了？”
“嗯，摁在地上死命打。”
桑青抱了下朋友，“出去也好。”
“月子里她往我的汤里放辣椒，全是辣椒，我是刨腹产，伤口疼着都还要去洗衣服，只能用冷水……”
桑青天黑前回到的家，家里的牌场还没散，踩着一地的瓜子和烟头进到厨房，母亲已经在炒菜了。
“死哪里去了？”
“转了一圈。”
“你别到我家呆着了，我丢不起这个人，你去听听，外面人都讲你在给人当小三，还被原配打……”
“妈，我没有。”
桑青真的很冤，天天上班忙成狗，唯一认识的男人还跟她一天讲话不超过五句，她去哪给人当的小三？
“没有你就去相亲呀！”母亲把锅铲狠砸在了地上，“天天只晓得在外面浪，你顾一下家好不好？为我们大人想一下好不好？丢脸呀！你晓得嘛，前面那个男孩昨日结婚了，给女方十几万的彩礼，就你作，条件那么好的还要挑…………”
桑青捂住耳朵回房，晚餐没吃，第二天清晨和朋友一起提包去了高铁站。
“我舍不得儿子。”候车室里，朋友倚着桑青哭泣着，“可我不走，有可能连娘家都不能再待了，我爸昨晚扇了我一巴掌，骂我是占了他的家，吃了他的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就是个祸害……”
“我也是，老姑娘，老祸害。”
“我想好了，下半年就回来离婚，儿子让给他……”
朋友说到做到，在七月的时候果真回乡把离婚证拿了，在年底时还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
“我现在也不着急结婚了，跟你一样。”朋友自从离婚后是容光焕发，“先挣钱把房子买了，不要多大的，两室一厅就可以。”
“加油。”
“你也加油，加油把身体养好。”
桑青曾经的体重是110多，现在是90不到。
“你换个号码吧，天天家里人夺命连环call，讲的还全是要逼死人的话，要是我，我要疯的。”
“我已经疯了。”桑青笑笑。
“真不结婚了？”
“暂时不结，养身体。
桑青一年来疾病不断，小感小冒好了后皮外伤又接二连三。
“我今年可能犯太岁。”她拍拍打了石膏的胳膊说道。
“过了今年就好了，就跟我以前一样，只要一件事不顺，后面就事事不顺。”
“嗯。”
桑青直到三十岁还没有结婚，体重也一直保持在90斤以下。
“你现在是吃龙肉都养不胖了。”
“你只要把龙肉拿过来我保准能吃胖。”
朋友不说话了，只看着她。
“怎么了？”
“你老妈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让我劝你回去相亲，讲有个条件非常好的。”
“那只是他们喜欢的，他们只喜欢钱，不管人品。我不想当他们的摇钱树，我也不是货物。”
桑青早已经对家里人失望透顶，现在是几乎不联系。
“月红姑姑死了。”
“啊？”朋友一时没反应过来。
“月红姑姑死了，一个人死在老林子里，我同学告诉我的。”
“她不是跟人跑了吗？”
“好像是一个人在老林子里待了几个月，警察讲是摔下崖死的，发现时只剩了副骨架。”
“造孽！”
月红姑姑年轻时是个极美的人儿，正因为美，以致于她被父母控制了一辈子，包括婚姻。
“才四十出头，我以前也以为她跟人跑了，跑了好呀，至少有人愿意带着她，我是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会躲进那里去，一个人熬了个冬天。”
桑青最后一次见到月红，月红是穿了身黑色的，寿衣般的样式，齐耳短发，苍白着脸，她当时冲桑青笑，眼里难得有些光彩。
“她可能想通了，清醒了。”桑青又说道。
“嗯，走了也好，解释了。”
月红从二十岁开始就浑浑沌沌，到死前一共结了六次婚，次次给父母挣了大笔彩礼。
“我可能在四十岁之前都不会再回去了。”在送朋友出门时，桑青这样说道。
“你要想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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