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牌子前已经围了一堆人,我拿过包就往里面挤。
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这超市招工。一张红纸,几个毛笔字明明白白写着:生鲜课 1人,行政课 1人,日配课2人,还需要若干名临时促销员。我在行政课三个字上多停留了几秒。不过也就看看,怎么说我也是个二本毕业的大学生,还不至于沦落至此吧。我笑着摇摇头又挤了出来。
不过这招工方式挺好啊。超市,众生平等,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都要来这里买东西。那么自然会有合适的人看到。这中间藏着一种不说明的缘分,有一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思。
挤出人群,进到里面,满眼的货架,但囊中羞涩,我也买不了太多,胡乱买了点饼干、泡面。但我没马上出来,而是在里面逛了很久很久。
逛超市和逛shopping mall不一样。首先它是一个开放的宽敞的公共空间,自取自拿,没有那么多嫌贫爱富。其次,里面商品包罗万象,大到天文地理,小到衣食住行,和他们在一起,我发现自己正好好地活着,和外界的连接是那么真实而有烟火气。再次,这满世界的商品每一样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功用,他们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连心里的忧伤都没那么重了。
这是我在家半年后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走在人流里,曾经害怕的晕倒好像变得非常遥远。是的,如果我晕倒,想必真的会像我妈说的那样,有人会送我去医院的——在这个人挤人,货码货的地方。
正是从这一次起,我爱上了逛超市。此后很多个烦躁不安、心情低落的日子,我都会走进超市,瞎逛一通,把一份无处安放的情绪慢慢抚平收藏,直到内心里生出平静和喜悦。
走出超市,天色擦黑。我朝住的地方走去。还好,两个地方隔得不远,走路不过20分钟。但一想到早上出门时看到的那个女人,还有那家店,我就不自主地皱了眉头,加紧步伐。“千万别让我碰上什么奇怪的人。”我暗暗祈祷。
又来到那条小街,我明显心跳加快,看边上的行人个个都像是行迹可疑。走过那个门口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多望了两眼,里面的一切都和早上一样,只是亮起了灯。终究还是自己多想了,并没有发生什么。
回到服装厂,走上二楼楼梯,我爸的朋友,这家服装厂的老板在车间边上的办公室门口把我喊住了。显然,他有事情找我。
“嘿,某某家女儿,你等等。来我这里一下”他用我爸的名字打头称呼,应该是忘了我叫什么。
“嗯,好的。”我怯怯地答应,由小跑改成了走路。
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大脑飞快地转速:他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应答,我要答不出来该怎么办。在来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唯一的一次交集,应该就是小时候的那次接电话。说是小时候,其实也不算小,大概十五六岁,上初中的年纪,正是青春敏感的时期。
家里的座机铃声响起,家里就我在。我拎起电话,张口一句“喂,找谁?”,电话线那头一句“你好”,当时就把我愣在了那里。后面大概就是找我爸有什么事过会再打来之类的。没说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但我却陷入了自责,原来成年人之间打电话是有礼仪的,而我拿起电话时却这么无礼,好像一下子就比较出我的没见过世面来。有了这个经历,我对这位叔叔始终有几分自卑和尴尬。
推开虚掩的门,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一张豪华得有点不相称的办公桌,桌上杂七杂八地堆了一些文件和档案袋。墙边摆着一张茶几,两个椅子,地上铺着仿木制纹理的地砖。这儿应该是整个服装厂装修最好的地方。
”叔叔,你找我?“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对自己这一刻的镇定有些惊讶。就像刚才想的那样,我总是习惯预设很多困难与问题。但真的对话起来,我又应对自如了。
埋头看文件的中年大叔从文件筐后面抬起了头,朝我一咧嘴,说,“今天去哪了?”
我就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去找工作的事,不过对于路边看到的那家店的疑惑我只字未提。
“噢,慢慢来,工作嘛总会有的。你还没吃晚饭吧,厂里有食堂,现在这个点可能没得吃了。以后早点,可以去那里吃。“说着,从抽屉里掏花花绿绿的饭票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五毛的,一块的,总共有十几张。
“好了,我找你就为这个事,别的也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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