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宝
第八章 《山里娃 8 》
回忆
至昨夜，实在倦怠了，与生活的关系紧张到令我手足无措，只是干着急却又没有任何合理的办法，仿佛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手里的稻草随时都有可能断掉，将我推向黑暗。今日醒来，看到文章的点击数还有增加，还有读者，还有评论的人，支持的人，打赏的人，心里不由得愧疚起来。
我便觉得更新一篇文章已经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但凡还有一个读者，便要继续更新下去，这不仅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读者一个关于这个故事的交代。
反复收拾复杂的心情，还是格外沉重，便把思绪放行于过去，即《回忆》。
六年的小学在毕业典礼上宣告结束。
其实，也没有谁知道那样一个场景就叫毕业典礼，只是每个同学都想通过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向六年的小学挥手告别，也当是留作纪念，证明自己有过这六年。
这天上午，刘青松没有像往常一样来上课，是数学老师马丽代课。马丽是个年轻的女教师，二十三四的样子，是个城里人，肤白貌美，对同学们极其细心认真，她与语文老师刘青松同教一个班，同学们都有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马丽五年级才来接的班，之前一直都是代课老师罗正礼，也就是给学生们在食堂做饭的大叔，因为教育制度变革，非国家正式的公职教师都要离岗，所以才换来这位美丽的知识天使。
接近正午，刘青松才同他的摩托车出现在学校的操场上，摩托车的尾箱换成一个囊鼓鼓麻布口袋——原来刘青松去集镇卖下午毕业典礼的果品了。
以往刘青松总爱在操场转悠，也不知转悠个啥，只是不时的和他们班的学生说回去看书之类的话，这天刘青松出奇的奇怪，从集镇回来就径直的走进办公室，直到下午两点整才带着沉重的表情从办公室出来。
毕业典礼两点正式开始，同学们把桌子挪了围成一圈，中间留出一片空白，同学们在桌子上摆当水果，瓜子和糖，同学们挨着坐，吃着刘青松买回来的糖果，这时肖倩走了出来，今天显得更加美丽可爱，手里拿着稿子，用甜美的声音念了一段优美的话，最后一句：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接下来就是同学们的表演时间，之前也都毫无准备，大家都你推我，我推你，然后一阵狂笑，肖倩和贾华先表演了二人转，接着姜成和李洪佳他们就开始起哄，要江湖表演孙悟空，孙悟空是村里通电后江湖在电视上看到的，也曾在图书馆读到过，江湖很喜欢孙悟空，他觉得孙悟空很“厉害”，一个人打十万天兵还大闹天宫，所以时常模仿孙悟空的动作，十分神似，这便引来了这时姜成他们几个人的起哄。
江湖表演完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同学们一致要请两个亲爱的老师表演，这可推脱不了，也不能推脱，马丽跳了一支军式文艺舞蹈，接着就是刘青松站在同学们中间了，刘青松走上去的时候，喧闹的教室突然变的格外的安静，这是他上课时的气氛，同时同学们也在等着他表演，这个严厉苛刻的老师会什么呢？
刘青松从怀里拿出一支短笛，他吹笛子吹得十分好，笛声悠扬婉转，在教室里回荡。他吹完一曲，便往回走，同学们哪里肯让他下来，这次该轮到他们欺负这个平时可恨而可怕的老师了，看他出糗哩。
迫于无奈，刘青松又唱了一首《敢问路在何方》，这次他不下来了，静静的站在那里，同学们也静静的看着他，江湖觉得这个平日里可恶的魔鬼此刻显得无比孤独可怜，刘青松放慢低了声音说：
“同学们，小学就就算毕业了，你们又什么打算？回去放牛还是种地……”
他说了很多，最后他问：
“我平时打骂你们，你们恨我吗？江湖，你恨不恨我？”
他的声音变得没有一点杀伤力，像父母一样温柔的问着大家，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像是渴望得到同学们的宽恕。
这时肖倩和贾华还有其他一些女生，已经哭红了眼睛，都在低着头揩鼻涕，抹眼泪。江湖自从见到刘青松开始就恨这个人，甚至还诅咒他去死，此刻却一点恨意也没有了，甚至后悔到了极点，痛到极点！
“不恨”
江湖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他恨不得像当初刘青松打他那样狠狠的扇自己几个耳光，又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这个“可怜”的老师，但他终于没有那样做。
毕业典礼在大家的哭声中落幕，那是江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面，所有人都在光天化日之放声大哭，自己也是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抹眼泪，而且还没有感觉到一丝害羞，。
刘青松，这个恨了三年的人，江湖或许再不会见到，这段跑了三年的山路，也不知何时才会再走一次。回家的路上，江湖把脚步放得极慢，他害怕走完这段路，他就在也走不到了，是的，他再也走不到了。
然而，他又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成功。如果把小学这六年比作一座大山，那么，他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是大山的山顶，一路上，他不断的回忆着过去。
回忆着那愚昧的一到三年级，回忆着三年前自己可笑的逃避，再回忆着这三年来的一切，他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湿润了回家的路，是他自己感动了自己……
回忆是酒，越是回忆得深，就越是醉人。
他又看到了那个在泛着黄晕的煤油灯下把一个生字抄一百六十遍的江湖，想到了在安静的教室里彻声响亮的耳光，闻到了清晨母亲热在锅里的蛋炒饭……
每一件事的成功，都离不开自己拼命的努力。我们每个人如此，江湖也不例外。
曾经连幼儿园的东西都玩不转的江湖，到六年级却能够名列前茅，这完全不是偶然，也绝对不是意外。在刘青松的穷追猛打下，江湖从逃避转变为面对，之后的每天，江湖都变得无比用功。
每个早晨，旭日清风，青山绿水，晶莹的露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爬上最后一道陡坡便是平坦小路，江湖就会拿出刘青松上过的内容背诵。还有午间，吃罢午饭，江湖就选一个临窗的位置，微风从窗口吹来，清凉的感觉让他无比神清气爽，窗外的绿叶和阳光都显示出生命的力量。
每逢周末，江湖赶着牛上山，背着书，在大山里放声的朗读，那声音像狼嚎，像鬼叫，村里人都以为江湖疯了，还有人悄悄跑去告诉江湖父母，说江湖中邪了，他们听到江湖在山里放声自言自语。
江湖除了课文，还喜欢看课外书，学校图书馆的书是城里的某大学捐赠的，什么寓言故事，一千零一夜，公主篇，王子篇，死神篇之类，统统来者不拒，往往看得废寝忘食，有时连母亲王秀芬叫唤他吃饭他都听不见，他喜欢七个小矮人的聪明勇敢，羡慕公主和王子的爱情，感动老鹰报恩，憎恨冷漠的死神和邪恶巫婆……
江湖又想起那个美丽的数学老师马丽了。
那是一个冬天早晨，下了雪，又化掉，土路变得又稀又粘，夜晚降温，又冻得生硬，还滋生一层厚厚的牛皮冰。那时侯王秀芬连手表也没有，听到鸡鸣就起床，看到天色发白，实际是雪的反光，她便以为是天要亮了，就叫江湖起床去上学。直到江湖到了学校天也还没有亮。
没有汽车和柏油路的农村本来就很安静，一到冬天，更是死寂的可怕，只有呼呼的北风吹着，江湖冷得肢体麻木，便蜷缩在教学楼的墙角，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才真正的发白。
学校里一个同学都还没有来，但马丽老师起得早，开门倒洗脸水时发现江湖蜷缩在墙角睡着了，叫醒江湖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天没回家，江湖不好意思的说了经过，她便硬要江湖到她的宿舍烤火，江湖哪里好意思，马丽老师和肖倩一样，都是仙女，马丽老师是大仙女，肖倩是小仙女，他害羞得慌，怎的都不去马丽的宿舍，马丽老师可不依他，生拉硬拽一定要他去。
“农村的小孩太可怜了，天还没亮都不知道”马丽自言自语。其实，江湖自己心里也多想找个地方避寒，只是他脑子里的小思想作怪哩。
最后江湖害羞的进了马丽老师的宿舍，马丽的宿舍虽然一室一厅，但小得可怜。马丽拉过凳子让江湖坐，转身进了卧室，拿出一件自己的棉衣，但不是那种臃肿而破旧的老棉花服，有着好看的样式和质地的手感，马丽穿着的时候特别显身材，不管是细细的腰肢还是丰满的胸部都会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把衣服给江湖披上，这可吓坏了江湖，但她依然不听江湖的，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和少女独奏的味道让江湖着实上瘾。
罢了，马丽便开始生火，然后蒸了三个馒头，马丽自己吃一个，他硬要给江湖两个，她是女神，更是老师，江湖一一顺从，她知道江湖需要，江湖自己也知道自己喜欢她所做的一切，只因为心里的自尊或是某种思想所以才要拒绝。
吃罢，马丽老师给她辅导了作业，讲得楞是认真仔细，只不过过了江湖什么也没记住，记住的只有那棉衣的暖柔和香味，馒头和火炉。天色已大白，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赶来，江湖才离开马丽的宿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