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之恋

        其实我一直都不觉得苦楝树有什么美，加之那些枝叶揉碎了又有些臭味；后来看书又发现它有毒，所以也就不怎么喜欢它了。

        近日上网浏览，忽然发现了久违了的苦楝树，使我的思忆又回到了我老家的中学——茶山中学。我在那里生活的时间可不短啊！先是初中在那里读了三年，大学毕业又回那里工作了七年，共十年时间。你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茶山镇位于广东粤西云开大山腹地，是个人口不多的山区小镇，所以茶山中学的学生一直也不多。我读书时每级只有两个班，出来工作后初一初二每级也只有四个班，到了初三因学生流失大，就只好压缩回三个班了。校园依山而建，校舍错落有致，而绿化校园最多的树种就是苦楝树了。

        苦楝树高大，贱生；春季长叶开花，夏季浓荫覆盖，秋季果实成熟，冬季叶落归根。它的花细小、五瓣，花瓣淡紫色，花蕊成管状，紫红色，有淡淡的清香。春季到来树枝先吐芽，叶芽苞像花苞徐徐吐放，嫩翠色叶芽逐渐长大，在春风中舒展，煞是可爱；随后花也跟着开放，一簇簇的，特别多，枝叶几乎被花全覆盖。当时，校园的空地都长满了苦楝树，当开满花的时候，花间昆虫喧闹不休。它的花期较长，风雨一来，满地都是花瓣。我们常常踏着花瓣去上课，那淡淡的花香充斥着校园，令人神清气爽。到了夏季，树叶浓荫覆盖，校园到处都很凉爽，如果不外出做剧烈的运动，一般不用开风扇的。风雨来临，枝叶呼啦啦的响声灌满两耳。秋季树叶逐渐变黄脱落，露出一簇簇的淡黄色的莲子般大小的果实。到了冬季就全是果实挂在枝头上了；果肉有种甜香的味道，落在地上腐烂发酵，甜香也就充斥了校园，数月不消失。虽然我们不敢食，但冬季成群结队的鸟雀却在枝头啄食。它们飞来跳去，追逐打闹，吱吱喳喳，寂静的校园热闹极了，欢快的鸟语令人烦恼全消。

        初中三年是愉快的也是烦恼的，其中有两年我是玩着过的。我不是个守纪的好学生，却也不是什么缺德的坏学生。初一初二担任我们班主任的都是同一个老师，他喜欢拖课，做事偏激欠公平，说话总是伤人自尊；我们都没心情上课，跟我玩的大多都是一群成绩好的学生。那时茶山中学的中考成绩并不理想，我们都没有什么远大目标。当时正是改革开放不久的八十年代初，去打工的人不多，打工赚到钱的也很少听说。如果考不上高中，便只有回家去种田，所以学习不用紧张。上午上四节课、下午上两节课后都是去玩，尤其晚自习放学后我们常常玩到深夜（有时爬墙出去，玩到深夜再爬墙回来）。我们并不做坏事，就是贪玩，也因此常被校长深夜抓去训导写检讨；但我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很快又故技重演。后来上到了初三，我们都像脱胎换骨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学习安心了，纪律也好极了，成绩都不错。因为重点高中只招生四个班共200人，我们后来虽然没有考上重点高中；但我们那时的成绩也相当于现在重点高中的成绩了。我们是一群很普通的青少年，人格并不完美，但我们的身心是健康的，我们就像校园的苦楝树。苦楝树也不完美，但实在。

        大学毕业之后，我又回到了母校做老师。昔日的苦楝树更高大了，花果依然是那么淡雅。四季轮换，苦楝树也就依次吐芽、开花、结果、落叶。学校的学生也由原来的两个班变作四个班了，老师也多了很多年轻的脸孔。在偏僻山区学校，生活是清苦的。我们的工资很低，学校基本没有什么收入，也就没有什么福利补贴了。我们对工作都不大安心，都想往市区福利补贴多的大校走。没有钱补贴生活，校长也很难安定老师的心。我们有不满的想发泄就发泄，虽然如此，我们对工作是认真的，没有丧失一个老师的良心。校长也很普通，虽然没有什么突出才干，但对我们的工作没有指东道西，你想怎样发挥就怎样发挥。为了工作，我们也常常备课、批改作业到深夜，真的！现在很多的工作经验都是那时探索积累下来的。大山的夜生活很静谧：春季苦楝树花夜间静静地开放，清香扑鼻；夏季夜凉如水，夜风起，高大耸立的苦楝树摇曳生姿，地面撒下斑驳的月色；学生们都安静的进入梦乡后，我们又继续备课、批改作业，窗外苦楝树在静静的守候。因为工作努力，我们出来工作不久就挑起大梁，教学非常出色。

        为了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我趁机调入了市区的一间所谓的贵族学校任教，我告别了苦楝树。市区的学生没有农村的淳朴，有时很头晕。领导也从来没有好眼色，只要家长有投诉，也不管你是对是错，你也只能硬着头皮让领导批评。在教学上，校长更是全能的专家，他想骂谁就骂谁，级长科组长也常无辜被训斥，因此我工作没心情，教学一般。十多年过去了，更是一无所成。工作越来越懈怠，能力也越来越差。此时，看到网上盛放的苦楝树花，又勾起了我许多回忆，想到了茶山中学的苦楝树，想到了在茶山中学那段早已经消逝了的日子，又激起了我要创业的冲动。

        那时，随着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所需的木材越来越多。当时茶山中学高大的苦楝树被外地的木商看中，领导为了老师的福利补贴，苦楝树被砍了一批又一批。结果只砍不种，现在的茶山中学校园也几乎没有了苦楝树。随着人民的生活改善，那些瓦砖房校舍不久也变成了一幢幢教学大楼和宿舍楼。少了苦楝树的掩映，校园光秃秃的，长方体的大楼远看去就像一个个裸露地面横放的棺材，全无生气；学生变得浮躁不安，成绩也大不如前。

        春天又到了，苦楝树花正是盛放的时候，但哪里才能找得到它的影踪呢？失去了才觉得它的美丽可爱。不单苦楝树如此，其实生活中很多东西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