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我小时候所期待的，除了过年过节外，大概就是每天放学后爷爷骑着他的三轮车，载我去黄河沿看唱戏。周一、周二、周三、周五都是一群老头老太太自己在树荫下唱着玩，那时候还不流行音响话筒，就是大家随心唱，好像我们现在军训时的拉歌大会，大家分好队伍，你唱一句我接一句，好不热闹。你一定好奇，为什么周四的时候他们不接唱，我也曾问过，爷爷说：“周四他们都穿着花衣裳在那边的戏台上唱。”其实所谓的花衣裳和戏台就是他们自己扮上角色，站在亭子中间表演。

      我记忆最深的一场就是《四郎探母》，那时不懂其中的含义，只知道一个男的对着满头白发的老人哭，嘴里唱到：“我哭，哭一声老太后，我叫，叫一声老母娘。“可能这是自己唯一听完全的词，所以不停地在嘴里念叨着，声音也越来越大。大概是影响到了后面的人听戏，爷爷就带我去了黄河沿前面的桥上，那里有一个经常推着小推车卖糖糕和冰绿豆汤的奶奶，摊子很干净，我喜欢吃她做的糖糕，炸的外酥里嫩的，馅是用白糖和山楂做的，糖被炸化后包裹着山楂，甜度刚刚好，不是很甜腻，咬一口就会往外流糖馅，再配上一口冰绿豆汤，简直是太幸福了。  爷爷买完后就会带我回去继续听戏，手上有了吃的东西，听戏的时候都变的安静了许多。

      下午五点多戏就全部演完了，我看着那些人收拾着唱戏用的道具，有刀、有长枪、有拐杖......各个都新鲜，我那时候觉得唱戏就是一个非常快乐的职业，因为他们每天都有那么多玩具可以玩——大概是羡慕他们的出风头罢了。我想，我为什么不能去唱戏，让我爸爸妈妈给我买一大堆“玩具”，实现心愿呢？......然而我到现在都没有和戏曲有过关系。

      回家的时候，坐在爷爷三轮车的后座，也许是怕我在后面被人抱走，爷爷总是一直和我聊天，从早上吃的什么、到在学校学的什么、再到今天听戏时最喜欢的角色等，一路上有说有笑。偶尔会碰上卖水果的小商贩，爷爷知道孙子、孙女们喜欢吃水果，所以总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买一次，这次买的是香蕉，我看着被放到后座的香蕉有一大块黑的，就给爷爷说这个坏了，并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小商贩，可爷爷却说：“这是熟透了，这样最甜了。”也是因为这一次，让我到现在都喜欢吃半黑半黄的香蕉。

       直到现在，别的事完全忘却，不留一点痕迹了，只有每天放学后的三轮车、听戏、糖糕这些场景却还分明如昨日事。

     我至今一想起，还很诧异自己当初如何坚持每天去听戏，还能大声跟着唱两句而不感觉社死的。

                                                                                                                                                    （2023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