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开始远行
只能跟着风
旅行的开端一半来自于幻觉。
我梦想的旅行是这样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野,我投宿至一简陋小屋。主人尽地主之谊待我,不是把我当成旅人,而是远来的客人,彼此或相谈,或沉默,不必拘于一格。然后,我在他们的久久目送下离开。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怀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不断美化,终成一段传奇。或许他们在艰辛劳作之余,为我编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猜测我的来处,我的归处。于是,我就以这种方式,盘踞于他们的生命之中。
在旅途中,最美的邂逅该是这样的:你遇见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他摘下面具后的容颜惊艳了你全部的身心,当你痴痴望着他动弹不得,他笑着对你告别,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然后那个地方的名字盛载了一生浪漫的想象,这个瞬间成了一生的背景,甚至会带往来世。
以上就是我所认为的,终极的浪漫。
人对我常有两个误解:喜欢读书和旅行。我不能说我讨厌读书和旅行,但确实说不上喜欢。就跟吃饭睡觉工作上厕所一样,有时候我也听音乐看电影,读书旅行也是一样,它们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并非生活重心。男色和神游才是我的真爱。我可以通宵看一部烂剧,只为一张美颜,但鲜少可以熬夜读一本书,除非那本书讲的是两个男人的故事。我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既不高雅,也不文艺,非要说的话,大概有点儿我行我素和自由散漫。
去旅行的理由在于我喜欢人,喜欢旅行中遇到的陌生人。我不喜欢跟相熟的人结伴旅行,因为我很吝啬,不想跟别人分享我前往的世界。我渴望邂逅一个完整的只属于我的新世界,这就是我贪婪的方式。
如果可能,我希望生命中每一次行程都是这样的:坐火车从一个小城出发,到另一个小城,然后再去往下一个,从不在人潮汹涌的大城市停留,车窗外鳞次栉比的楼道街市跟那些潮水般来去的匆匆乘客,是我与大城市唯一的交流,就像从房间窗户望出去的街道,我所在之处属于它的一部分,而我不是。我是自由的,好像一片随时迎风飞舞的树叶,唯一的归宿只有森林。
如需停留,就驻泊在一个行人寥寥的小镇。天光渐暗,藏蓝色笼罩的天色中,灯光如豆,伸出手去,就能摸到前世。
其实,旅行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心常常是满的,装不下其他,根本见不到什么风景。真正的美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在心中画下一个动作,而这样的时刻并不多。所以,对一场旅行,真正有意义的,也就那么几个瞬间。而这几个瞬间,平日的生活也做得到,何必兴师动众去那么远!这天下的景色,彼此之间都是亲戚。一小块池塘跟汪洋大海并无本质不同,看到一棵树木,可以去想象整片森林,每日坐井观天,看到的也从来不是同一片天空。
唯心而已。
因此,我去到一个地方,什么也不做。我在等,等一种心情,等眼睛看得见天青色的烟雨。所有的景色,都是心与眼睛的可遇不可求,都是神路过的一刹那芳华。不要赶路,要等。等待是一种古老的美德。
旅行的时候,看到络绎不绝的游人,感觉这些人都是从时间的缝隙中渗出来的,然后会流到四面八方去,他们人头窜窜聚集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偶然,一种真实的幻觉。我挤在人群中,双足着地,灵魂抽离,像一个梦游到此处的外人。我无法融入风景,也无法融入人群,如一缕阴阳两界之外的游魂。
越南插画家xuan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