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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将戴了三年的碧玉珠取了下来，转身换上了一根纯金项链，坠子也是金的。看着镜子里画风陡转的人，陌生到想要落泪。
是了，我还以为这根铂金链子串起的碧玉珠会在余生成为贴身之物，至少在今天之前，它是一直陪着我的，晚睡和晨起时，我都会抚摸上好一会。玉有灵性，愈戴愈通透水润，三年光阴，使得这颗碧玉珠子的成色提升了不少。
玉很适合你的。他说。
第一次遇到翟厉，是在文苑竹海，当时我恰巧穿着一条盘扣长裙，玉兰色绣鞋，翩然从长廊这端走到那端。路过他，长发拂过他的手指。
许久以后，他说他都记得那个午时的惊鸿。
我笑，像这样的素净装扮，少，也奇。我知道自身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汉服最是适合自己。
你那天在那干嘛？拍写真吗？他问。
不是。我抿抿嘴，日常装扮而已。
没错，在家或是远行时，我都是挑最简单的衣服穿。即便是汉服，也只挑改良版。人要懒，就要先做好偷懒的准备，让懒变得理所当然。
他哑然失笑。
后来，他赠了我一串星月，108颗，颗颗皆正月，泛着玉石般的微光，古朴得夺人眼球。我知道这包浆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力，应该是盘了许久许久，已镀了时光的膜。
你舍得？我握住那一串沉甸。
有舍，才有得。他笑着呷了一口茶水，又说，你的身上有玉的气质。
这，大约是他说过的最直白的一句赞美。
我们都是内敛的人，懂得分寸，话不说破，点到为止。
这份默契，直到，他带我去宛月店里喝茶。
我说周末回家看父亲，他不着痕迹地问父亲喜欢什么？
当然是茶了，我说。
隔了一天，翟厉专程开车带我去品茶、挑茶。
宛月是他多年挚友，一个明朗大气的女子，小他一岁，见到他去，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
你好一段时间不来了，宛月说，语气中掩不住小女儿的娇俏。
嗯，这是小如。他向宛月介绍我。
我抬眸望过去，宛月嘴角的笑有凝固后牵扯的痕迹。我却笑了，说你好。宛月点点头，将笑意完全收敛。趁她去取新茶的功夫，翟厉帮我泡了一杯碧罗春。
回程路上，我静默不语。
翟厉说以前来宛月店里都会坐上好一会，边喝茶边聊天。
那这回怎不多坐会儿？我问。
因为，他顿了顿，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只好早些走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宛月不高兴了，是不是？
好像是。他说。他这样粗线条，居然没发现宛月的笑只是对他一个人的，她喜欢翟厉。
你好像知道什么。他说。
我摇头，说不知道。有的话题开了个端，就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喜欢失控的局面，更不喜欢掺合他人的悲欢。
隐约听到他微不可闻的轻叹。
初夏时，翟厉在晚间约了我，结束散步后，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小纸袋。
是什么？我问。
回家再打开看。他说。
槐花香得有点馥郁，风掠起长裙和长发。转身的瞬间，他说希望你喜欢。
那是一枚碧玉珠项链，落在手心，如一汪绿泉，是极美的。我有一丝犹豫，拨了他的电话，若是寻常小物，收了倒也罢了，这样的金玉之物，不知其价，如何还礼？
电话被秒接，听得出他的高兴。没有客套，我直接问他价值几何？
翟厉默了默，说小如，你可喜欢？
喜欢，很美的。我说。这根链子可以搭配很多的汉服，简直不要太喜欢。
那么小如，他说，你喜欢我吗？
我半晌没吭声，那一端的他倒是极有耐心，一直等着。估计是猜到了我的窘迫，他说，明晚七点，我在翡冷翠左二位置喝茶，你来，若佩戴了项链，我便知道答案了。
一整晚我都没睡好，辗转反侧，考虑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问题，我到底要不要戴这项链？
第二天，我如约相见。翟厉抬头瞬间，眼里是含着笑的，当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脖子上时，有一丝愣神。是的，我没有佩戴那根项链。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笑着和我打招呼。我也笑，笑得不动声色。
失望了？我明知故问。
他抓抓头，说没有，想想，又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
我将卡包推至桌中央，说麻烦你帮我打开它。
翟厉哦了一声，打开卡包的瞬间，那项链滑落出来。他抬头看我，眼中的失落分外明显。
麻烦你帮我戴上。我知道自己笑得有点像只狐狸。
翟厉的脸瞬间被点亮，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他一把握住我的手，你愿意？见我点头，他终于咧开嘴，像个孩子似地笑了起来。
这珠子是许多年前，我出差去云南时一眼相中的，当时的玉石还算便宜，我就挑了成色最好的两颗。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类东西我喜欢成双成对地买，想着有一天送给喜欢的女孩，一人一个，一生一世。他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有羞涩，眸中有真诚。
宛月喜欢你的。我煞风景地说。希望在我点头应允之前，清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翟厉有几分茫然，他大约一直以为宛月对他如同对哥哥一样，不是男女之情。可是我知道，那份喜欢是什么，从宛月对我莫名的敌意中可窥知一二。女人的直觉往往就是准得可怕，宛月对我，我对宛月，皆如是。
那碧玉珠项链从翟厉帮我戴上那天起，就不曾摘下来过，直到，翟厉和宛月传出了婚讯，宛月微腆着小腹以胜利者的姿式站在我面前，一脸倨傲。我知道她有骄傲的资本，美貌聪慧，独立干练，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和官二代的身份。
宛月说，你无力与我争，因为你不够狠。
情绪这东西控制住了还真不是件易事。我看着宛月，只希望她婚后与翟厉安好以渡，才对得起她所言的狠。
对于翟厉，我是不怨不恨的。对于这场遇见，我亦是不悔的。这世间有太多的相爱却未必能够相守，人总要学会妥协，然后再去接受自己当初的选择，哪怕结果并不如人意。他给了我三年好时光，挥手作别后，只记得他的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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