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下午5点18分,我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车祸。
我完全没有应付此类事件的经验,我的家人在获知我的病症后坚决抵制我离开他们独自生活,但我用欺骗别人的手段欺骗了他们,让他们确信我只是一个轻症患者,并且还有越来越好的迹象,虽然一切都只是假象,甚至会在未来某一天变得更糟。当然,我说的更糟用的是他们的语境。
车祸,正是他们劝说我的筹码之一,他们断定我完全没有应付此事的社交能力,而没有朋友的弱点更是让我无处求助,倘若我决心远离他们。
我知道,如果想顺利完成我的宏图——成功隐藏在人类中,我必须克服这一项困难。事故发生后必要的社交和真正的挫折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水洼一样微不足道。
但你们根本无法想象,这对我来说意味着怎样的恐惧和灾难!
在离开家人之后,我需要进行社交的所有陌生人都是我事先了解的,这些人的信息在网络上无处不在,要想找到很容易。在进入我现在工作的公司前,我提前掌握了可能出现在这公司办公楼里所有人的基本信息,并着重了解那些会频繁出现在身边的人的详细情况。
我能够根据他们的喜好避免谈及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能够根据他们的口味选择他们不可能吃饭的地点进食,能够根据他们的地址避免成为他们的邻居……
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搜索到将要从那辆黑色轿车里下来的人的相关信息,并完全掌握。我还可能要去警局办理相关事宜,那个我完全不了解状况,且遍布陌生人的地方!
我的手忍不住颤抖, 我好像有点说不出话来,舌头有些痉挛。陪着我的只有小洛一辆车,连阿玛都不在身边。
不!
难道我一切的努力都要泡汤?仅仅因为一个不长眼的汽车司机?
在一切灾难还未发生的时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及时止损。或许只要我克服恐惧,就能避免进警察局。
和一个陌生人谈话对比和一群陌生人谈话,这样的选择很简单,只要忍耐,我就能拥有选择的权力。
也许我现在就可以逃跑,在那个司机还没有下来之前,在那些喜欢看热闹的所谓正常人对我投射出同情的目光之前。
一想到那些目光,我的胃里就翻江倒海,比那个司机还要让我觉得可怕。他们会探出或细长或粗圆的脖子,把脑袋往任何缝隙里挤,企图成为那个最有说服力的目击者,并露出同情的目光,一边庆幸被围观者不是自己,一边想着自己该如何夸大这样不可多得的饭后闲谈,好让自己短暂地成为焦点。
如此获得的畸形焦点给予围观者触电般的优越感,好抵消自己长久苍白的生活和归于死寂的灵魂。
但我不能逃跑!
她怎么能逃跑呢?人家会这么想。
当自己的权益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损害的时候,霉运都能变成幸运,受害者获得的赔偿能远远超过受到的伤害,只要懂得基本的维权手段和一层几乎人人都有的脸皮。
因为睽睽的众目能够分摊见义勇为的风险,为受害者维权的发声又能让他们的虚假的道德感得到满足。
如果我逃跑了,可能我最先被冠上的不是精神病患者的头衔,而是傻子的头衔。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精神病患者从来不是傻子,他们只是傻子的对立面。
我对傻子的厌恶已经达到了在乎人类对我的看法的地步,因为他们觉得所有人都情有可原,这样的宽容等同于愚蠢的罪恶。
所以,我决定了迎战,在迎战之前,我安抚好了小洛,让它尽量远离人类的围观。
那司机下来的一刻,所有的蓄势全都土崩瓦解,我发现刚刚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因为那家伙我十分了解。
我敢断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该死!这家伙今天换车了,居然兴奋地撞到我的小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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