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药
朱君
有位雕塑家叫奔波,忽一日心中徒然烦闷,吃饭不香,睡觉不寐,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恶鬼纠缠,他只好两眼红红地去找孤竹禅师。
禅师正在蒲团上打坐,奔波见他时,他正冥然,连天上的鸟雀都很寂然,奔波张张嘴,又闭上了,他想唯唯而退,茶边的童子却示意他坐下,直到月朗星稀,禅师的心意才从远方归来。
奔波说明来意,禅师道,“放下即可”,奔波不明白,禅师说“明晴空美霞,你早早来,我告诉你解决的办法”,奔波还想说什么,童子挥挥手,他只得悻悻而退。
那一夜,奔波倒是睡得安静,而且起得也及时,路上,真个是霞光映天,旭日如火。
禅师正斫木燃茶,但见他,挥刀砍斫,枯木砰然有声,脆音叮当、湿柴不剪,闷声全无,奔波礼立多时,孤竹起身抱柴,火燃水沸、茶清香远。
奔波祈说来因,孤竹缓缓浅问,“你,昨晚睡得如何”?
奔波说,“昨晚甚好,熟睡泯然,未见异物”。
禅师问,“殿庑之下的阎罗堂那些个诸夜叉鬼怪,可都是出自你手?”
奔波说,“都是我一一塑雕,总计三十六具,用去我整整三年的日月”。
禅师道,上大殿的佛像更需重新整饬,你可善于绘描?
奔波说,“先前家父曾教过,多咱不用,怕是忘了。”
禅师说“拾起来!”
月余,奔波在渠边又见禅师,禅师问他,“近期如何?”
奔波说,“近期好多了,但有时还会在梦中惊悸……”
禅师说,“是不是你曾下过阎罗殿堂,复看你那手作?”
奔波说,“是的”。
禅师谆谆告诫,“再不要去看了,只一心一意描佛画像即可,佛面清秀,可作心药,夜叉狰狞,撩人神伤,你现在只可一心画佛,否则,你病再难缓救。”
奔波怵然,冷汗再出额颡。
年余,奔波歌唱在白云泉边,妻子在泉边浣纱洗衣,孩子也在阳光下卧剥莲蓬。
奔波在溪头再次遇到孤竹禅师,他叩头致谢,顷刻天淡云轻,欧鸟翔集,孤竹要曳杖远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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