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这日,是“孤魂剑”传人齐寿璋和王安石爱女王霞儿成亲的大好日子。落霞山庄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富丽堂皇。
正厅上群雄云集,觥筹交错。吉时已到,王霞儿头罩红巾,在喜娘的搀扶下,自内堂娉娉婷婷地走出。齐寿璋英姿勃发,亦在四五个男弟子的陪伴下缓步行至厅中。
群雄见他们郎才女貌,均在心里喝彩道:“好一对璧人!”
司仪朗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正待在红毯上拜倒,忽听门外一个男子声音道:“且慢!”声若击罄,其音清越。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愣,纷纷循声望去。
齐寿璋但觉这声音好生熟悉,惊讶地转过身去。
王霞儿乍听得这个声音,浑身一震,胸口如遭锤击,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来者一袭白衫,衣袂飘飘,正是新任的昆仑掌门李微决。群雄陡见此人,皆不知他为何而来,顿时议论纷纷。
李微决往堂中一站,负手道:“齐寿璋,在华山墓室我曾救你一命,你答应为我做一件事,可还记得?”
齐寿璋沉声道:“确有此事。”
李微决微微一笑,道:“很好。我要你不准与王霞儿成亲。”
群雄登时炸开了锅,有性急之人喊道:“李微决,你是来捣乱不成?”
齐寿璋脸色一白,道:“其他事我可以允你,唯独此事,万万不能!”
李微决上前一步,含一丝笑意道:“哦?方靖先的徒弟,竟是个背信弃义、不守信诺之人!”
王霞儿忽地掀起头上红巾,惨然道:“李微决,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齐寿璋皱眉道:“霞妹,你说什么?”
王霞儿一双灵动的眸子盈满了泪水,她垂首望着手中新娘的红头巾,黯然道:“寿璋哥哥,对不起……”
齐寿璋脸色更白,大声道:“你……你此言何意?”
王霞儿紧紧攥住手中红巾,凄楚道:“在西夏的时候,我的心就给了他……可爹爹早就为我们定下了婚约。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齐寿璋听得此言,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饶是他智计百出,阅历丰富,此刻竟然呆若木鸡。王霞儿见他目光呆滞,脸色惨白,不由得害怕起来,叫道:“寿璋哥哥!”
齐寿璋猛地惊醒,大喝一声,忽从红毯下抽出一柄雪亮长剑,骤然朝李微决喉间刺去。这一剑又快又狠,端的是一招致命。当年方靖先情场失意,创此剑招,取名“飞星传恨”,恰与齐寿璋此刻心境相通。
李微决不闪不避,面带微笑,眼见剑尖就要刺入他咽喉,王霞儿花容失色,忍不住叫道:“小心——”
李微决忽用两根指头夹住了剑身,那剑尖堪堪停在离他喉头半寸之处。齐寿璋蓦然一惊,那长剑纹丝不动,显是李微决将深厚内力凝于二指,定住了剑身。而最最令他心痛的,却是王霞儿发自内心的那声呼喊。
“若此刻李微决是我,霞妹会不会这样担忧我的生死?”
齐寿璋念及于此,心如刀割。他双目注视李微决,忽然缓缓地、缓缓地自他指间抽回了长剑。
这下连李微决亦变了脸色,他原本笃定齐寿璋只能弃剑松手,这一下始料未及。他微一思索,冷笑道:“齐寿璋,这招‘忍顾鹊桥归路’你倒是学得像样。”
齐寿璋充耳不闻,却痴痴望着王霞儿,说道:“霞妹,你会跟他走吗?
王霞儿心乱如麻,李微决与齐寿璋,一个是她的心中所爱,一个是她的未来丈夫,要她在两人之间做出抉择,实在是千难万难。
她本已打定主意,要恪守妇道,与齐寿璋完婚,不料此时李微决偏偏道:“王姑娘,你们尚未拜堂成亲,你便仍是姑娘家,仍可自由婚配。”
人群中,宁采桑听了这话,心中微动,暗道:“如果天下情侣都像我和邵阳这般两情相悦,我心中只有他,他心中也只有我,便不会平生这般烦恼。”
想到此处,忍不住看了邵阳一眼,邵阳恰好也正瞧着她,两人心意相通,不由得倍感甜蜜。
齐寿璋忽倒转长剑,将剑柄递给王霞儿,王霞儿惊惶道:“寿璋哥哥,你要做什么?”
齐寿璋凄然一笑,道:“你跟他走吧。”
王霞儿更是吃惊,颤声道:“你说什么?”
齐寿璋缓缓道:“我知道的,你心中仍是十分欢喜他……你我有缘无分,我不勉强你,你随他去吧。”
此话一出,连李微决亦微微侧目。王霞儿手足无措,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只讷讷道:“寿璋哥哥,我……”
齐寿璋截口道:“无需多言……从今往后,盼你记住,这世上有一个男子,也曾深深地喜欢你。”
王霞儿心中大恸,哽咽道:“我……我……”
齐寿璋继续说道:“霞妹,我祈求你做最后一件事,可好?”
王霞儿脱口道:“什么事?”
齐寿璋盯着手中的剑,说道:“你和他走后,我此生再无牵挂,你现在便用此剑了结了我,来生来世,我们再结夫妻。”
王霞儿震惊之下,微微颤抖,大声道:“你……你要我杀了你?不!绝不可能!”
李微决闲闲笑道:“齐寿璋,看不出你倒是个多情之人。”
王霞儿双手发抖,无论如何不肯接过那柄长剑。
宁采桑急忙推了邵阳一把,暗中道:“怎么办?王姐姐要被她相公逼上绝路啦!”
邵阳于男女情事上面最是茫然无措,此刻也一筹莫展,挠着头道:“我……我也没法子,你比我聪明,快想想办法!”
宁采桑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正欲反唇相讥,忽听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齐家哥哥,你既说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为何又要勉强王姑娘做她不愿意之事?”
说话之人是一个绿衣女孩,年纪幼小,不过十岁左右,相貌秀丽,气质高雅。
齐寿璋一怔,道:“敢问姑娘是何人?”
那女孩格格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对王霞儿道:“王姑娘,此事因你而起。你心里既有李微决,便不该嫁给齐寿璋。既嫁给齐寿璋,便不该喜欢别人。”
王霞儿黯然道:“你说得很对……我的确不该……”
那女孩又对着李微决道:“李大掌门,你若喜爱王姑娘,便要公平竞争。今天是齐家哥哥和王姑娘的大好日子,你上门滋扰,便是不对。”
李微决并不生气,似笑非笑道:“小丫头,将来你也同时爱上两个男子,便知道个中滋味。”
那女孩盈盈一笑,道:“我不要爱上两个男子。”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宁采桑忽然附在邵阳耳边,悄悄道:“你看那个小姑娘,长得好像一个人!”
邵阳不解其意,道:“像谁?”
宁采桑蹙眉道:“笨死啦,你自己想去,我不告诉你!”
齐寿璋听了这女孩一番话,只觉她年纪虽小,所言却句句在理,不由得心生钦佩。但又充满疑惑,且也觉得她眉目颇像一位故人,忍不住问道:“姑娘芳名可否赐教?”
那女孩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姓苏,你叫我小妹就可以了。”
宁采桑忽笑道:“小妹冰雪聪明,不知世上哪个男子有福,能娶到小妹这样的姑娘?”
那女孩扮个鬼脸,道:“无论是谁,我定要在成亲那日出三道试题考一考他,答得出我才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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