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声

在我们准备结婚前，我还记得我和安格丽莎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是那么的高兴、激动、亢奋。城里（注意，这里是纽约城！）的人提醒我，当阿丽莎（也就是安格丽莎的简称，我会给她起各种各样的昵称）施展她的魔力，浑身上下闪闪发光，像一个天使一样完美，让人为之着迷、让人为之痴狂的时候，只有一个缺点，也只要这一点，就能一下子把她打回原形。这是他们私底下告诉说的，也有几个人发邮件说了——全文大写加粗。

这个缺点，究竟是什么呢？这个我等下再说，首先我来尝试着描述一下，我的天使，身上的优点——不夸张地说，简直就是人类电影精华。

她的头脑。就像一颗拥有无数切面的钻石，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同时也是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反应灵敏。这里我倒是希望我用错了比喻，但她真的就有这么聪明。

她的心灵。说真的，就不允许任何贬低。她会抓住每一次机会，不放过任何一个路人，只要是进入她视线里的，就必须要留下点东西，要么把你人迷住了，要么把你魂勾走了。最后，我们不得不避开人群和步行街走路，因为她那样做真的太特么费时间了。

她的颜值。我的天使人如其名，就是一个落入人间的仙女。她眼睛大大的，有着杏仁都会嫉妒的完美形状。她身型纤薄，尤其是那细长的手腕，盛香槟酒的高脚杯看了都要相形见绌。同时她还有一对巨乳。

再来说说她的笑。她的笑经常把别人给吓到，因为她笑的总是非常突然，就是因为这个，你可以说基本上每个人都会立马就开始讨厌她。根本不是哈哈哈哈的大笑。如果是那样倒还好。每个人听到哈哈哈哈的时候，通常都还可以忍受得了。我那纤纤手腕的安吉，笑起来是让人绝望的。她的笑声，会让你想拿电钻放自己耳朵里，一直钻到血流出来；会让你想把自己眼珠子给抠出来，然后你自己再狠狠踩上去，只有这样你才会觉得好过一点。她的笑声，能把人类所有美好的友善和温情摧毁，只留下一层冰冷的灰烬。她的笑声，会让你感觉像是吃了别人刚刚吐出来的东西一样恶心，里面还有玻璃渣子、以及小小的原子弹。

就是这个，她的笑声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唯一的缺点。请允许我展开说一下，这个隐藏在她浩瀚无垠的苍穹之空背后的巨大黑洞。她的笑声一度让她找不到工作！不管面试的时候表现的多么优秀，只要她一笑，这家公司立马就对她关门。有一次她终于忍住没笑，轻轻松松就把那份工作给拿下了。那是一家街区附近的五金店，也卖一些日常杂货。上班第一天，老板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好让她能够快速融入进来。然后她笑了，然后老板就跟她说必须要先关门停业一段时间了，因为他突然间感觉不舒服。后来她打电话过去，去问什么时候会重新开门营业，才发现那天老板就跑路了，他把他的店整个卖给了废品收购站，要知道那可是一家百年老店，传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五代了！

她的笑声吓跑了所有的观众，那些人可都是买了票的！那次是我们一块去看演唱会，那种露天的演唱会。你可以带酒啊芝士汉堡啊啥的过去，把野餐用的毯子铺在地上，然后躺在上面边吃边看。他们请了一个说相声的来做开场表演。让大家失望了，她喜欢那个相声演员和他的段子。结果人家还没说到一半，底下的观众全跑了，整块场地上就剩下我跟安格丽莎，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被带走的酒啊芝士汉堡啊好好在原地呆着。那些人肯定这样想的，去他妈的，东西丢了可以再买，我可不要再听到她那强奸耳朵的笑声了。

最糟糕的是，乐队拒绝继续演出。他们也听到了她的笑声。而且他们是一个爵士乐队，根本不是什么好乐队，因为只有两个成员是从一开始就在，其他人都是临时找的。整个演唱会就是一个巨大的浪费。竟然还不给我们退票。

她的笑声终于还是把我们自己给坑了。有一天我们在中央公园遛弯，我看到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妇女，那个妈妈留着一个大背头，头发全往后梳，整个立起来那种莫霍克发型。我突然想到一个笑话，就脱口说了出来——快看，妈咪要演神探飞机头啦！然后，安格丽莎笑了，然后，小孩哭了，两条狗大叫着冲到了湖里，把湖上面的船打翻了，三匹马疯了，抬起自己的铁蹄疯狂向警察踏去。那个场景简直就是一部灾难片，哪吒看了都要说——你他妈在逗我呢吧！就在那时候，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死掉了，就是一直忍受她笑声的那个部分。后来我转过去面对她，表现的异常冷静，同时又很决绝，我跟她说：“安吉，我的天使，我有事要告诉你，我需要你认真听完，然后相信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能做到吗？”她点了点头。“我不可能娶你的，”听到这句话她终于不笑了。还差一个解释，现在，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理由，是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全世界最合理的解释。想到她那勾魂的眼睛，还有她那令人作呕的笑声，我继续说到：“我不能跟你结婚，因为我是一个非法入侵的外星人，因为我有艾滋，因为我喜欢的是男人，而且我已经结过婚了，还结过两次，我还接了一个在国外贩毒的活”，没给她消化的时间，我接着说到：“我知道信息量很大，可能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必须要去哥伦比亚贩毒，我要挣钱养我另外几个老婆，我还要挣钱天天买鸡尾酒喝，好增强我的免疫力，除了所有这些，我最近还签了一个艺术项目，马上就要去南极圈，在那边按画好的路线图插上黑旗，完了之后你从太空中都能看到。”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再次发出了她那鬼畜般的笑声，吓走了我的魂魄，枯萎了地上的小草。我怒了，所有人都怒了，我说：“还有一点，我再也受不了你那傻叉式的笑声了！太他妈吓人了！你必须给我停下来，听到没！”后来我们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现在我又是孑然一身，自己做饭自己吃。但是我仍然相信爱情，我幻想着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女孩，她有着忧郁的眼神、消沉的气息，总是郁郁寡欢，最重要的，她根本不会笑出声来。

节选自「A Load Of Hooey」

原文链接：Her Laughter

作者：Bob Odenkirk

翻译：好人古德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