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妍,乖,好好睡觉,不要再瞎想了,知道吗?”爸爸的声音,今天竟出奇的温柔,甚至还似夹带着一缕缕关切。张希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仅仅抓到了一团空气。
“嗯……”不知是在跟谁说话,希妍埋头缩进被窝,此刻的她,只想掩盖住脸上的点点泪痕。
“千万,不要再做那个梦了啊!”记得妈妈说过的,你越是想它,它便越是死缠着你不放。可是,我怎么能不想它呢?妈妈啊,你一定会回来的替我解惑的,对吧?张希妍在心底悲哀地呐喊,她不自觉地又回忆起那个第一次……
梦中。
“这里……是哪里?”头刚贴近枕头边,希妍就感到自己一只脚踏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揉了揉尚仍睡意朦胧的双眼。抬手,混沌间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即远即近,若有若无。张希妍不再彷徨,好像这触不可及的光明竟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促使着她迈开双腿顺其而去。
然而,那个调皮的小点儿总爱同她玩捉迷藏,忽闪忽闪的,眼看就要抓住了,瞬间又被黑暗吞没。正当希妍灰心丧气之时,周围的黑色幕布却似乎被渐渐扯开了,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多么熟悉的画面。
一张普普通通的书桌,旁边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女孩。圆蓬蓬的短发,晶亮的大眼,身上穿着一条锃新的黑格子长裙。此时的她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笔正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乱涂乱画”。
然后,她突然从中抽出了一封盖有彩色的图章的信,便把笔甩在了一边,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接着,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生动,乃至涨红得像个大苹果,最后,她将颤动的一根手指按到了信封的一角,一个彩色的漩涡,出现了,还在不断地,不断地扩大……
这段动画,早已在张希妍的脑海中导演了无数次。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句幽幽的声音:“嗯……你来了?”
她顿时被吓得打一激灵,回头一看却没有任何东西,连气息也感觉不到,这是……鬼吗?
但当她试探性地想套出什么来时,却听那声音自动用一种无比温柔的语调开口了:“欢迎来到,你的思想故事世界,今天,由我来引领你。”
什么?一大串问号从心中浮起。也就是说,我能进入我的思想?
神秘的声音似乎看穿了希妍的疑惑,很轻松地答道:“当然,比如说……你眼前的这个场景。以后几天你都是要呆在那个世界里的。今天我就先带你四处看看吧。”
带?就一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声音怎么带?张希妍仍是满心的不信任。但她的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彻彻底底地打翻了。
周围的黑暗彻底散去,所谓的声音也显出身形。“这是……皮皮?你怎么……”
望着自家早已死去的小狗如幽灵般出现在眼前,希妍震惊得嘴巴简直可以塞进一个西瓜了!但皮皮这回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
”等等我啊!“张希妍急忙匆匆赶上,可皮皮越跑越快,她也追得愈来愈吃力了。
“皮皮!皮……皮?”希妍再度被一道”惊雷“击倒了,皮皮不见了身影,而她,似乎又进入了一个熟悉的世界?
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目的光晕,抬眸便又陷入无尽的黑暗,好吧,这也就是希妍的自我感觉罢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颓然倒下,一个小女孩在一旁绝望地喊叫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丝毫不顾那辆踏着血渍的怪物卷土重来……
“不,不,不!”远在场景之外的张希妍也痛苦地叫喊着。幸好,就在此时,皮皮及时出现了,将她带离了这个“真实的”世界。
“明天,你的‘孩子’会亲口告诉你更多的。”这是皮皮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直接从梦中醒了过来。那一天,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一个半好半坏的梦境罢了,只是可惜没有结局。但接下来,令她更为惊讶且顿感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梦中。
开头仍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只是画面的中心,换成了一个巨大的七彩喷泉,淅沥沥的水流如万道彩虹从天而降,将泉中仙女团团包裹。直到水声稍落,希妍才看清了她的倾世仪容。用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皮肤光洁得仿佛能透出水色,她双手高高擎着一个制艺精巧的碧玉瓶,嘴唇微张,话语呼之欲出,只是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神采。
张希妍沉醉其中,几乎都忘了喷泉边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咦?她的样子,怎么这么熟悉?那可不就是昨天一开始梦到的“我”吗?希妍又定睛一看,真的是她!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径直朝那小女孩猛扑了过去!
“砰!”好疼,就像被堵硬墙生生撞上了一样,希妍难受地摸了摸脑袋。
可是,刚刚还呆呆地蹲坐在喷泉旁的小女孩却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正大踏步向她走来。反倒是希妍此刻双腿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小女孩圆润的小脸几乎就要贴上她的了,她仿佛都能听到其均匀的呼吸声。
但小女孩似乎也不能再前进一步了,索性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意,开口说道:“你就是张希妍吧,欢迎来到,你创造的世界。当然,你作为作者是不能参与其中的,只有通过……我。毕竟,你是用第一人称写这个故事的。”这声音,是多么地优美动听,果然是她!可那内容,为何竟如此让人心寒!
于是张希妍结结巴巴地问道:“等等,言言,你说清楚点,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李欣言只是得意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以希妍对自己想象出的角色的理解,她顿时瘫软了下来。早知道,就不给她这个性格了!太坏了!
“好啦,这也没什么的啦。”李欣言做出一副要摸张希妍头的样子,尽管本来张希妍比她高不少,“做个安安静静的观众,不也挺有意思的?”
听到这般嘲弄的话,希妍突然又觉得这根本不是她的那个李欣言,而是一个被异化的怪物!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行吧,那你就在这好好欣赏吧,拜拜。”欣言说罢便回到了她原来的位子依然在静静地坐着,那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似望向远方,一会儿又埋头脚下,那专注的样子,竟也有几分魅力。
不一阵儿,一只覆盖着彩色羽毛的朱红小鸟突然飞了过来,远在墙外的张希妍见状忍不住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是朱雀啊,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漂亮。”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样的快乐并不属于自己。
她只好将酸溜溜的目光投向李欣言,却见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依然定定地直视着眼前的喷泉。希妍此刻突然忆起:啧,这可不就是我小说中的桥段吗?看来人物再牛逼,也还不得听我指挥?她突然也得意地笑了。看吧,就当是我的小说在超真实带互动的电影室上映吧。
接下来发生的情景正如她所料,小鸟开始叽叽喳喳地嚷嚷起来:“喂喂喂,底下的那位,快醒醒,这里不能坐!”
李欣言则不以为然地抬起头:“抱歉,这个地盘,不属于你吧?”
但朱雀仍不依不饶地嚷嚷着:“从凡间来的家伙,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别以为你已经拿到通行证了。”
李欣言索性直接放松身体倚靠在水帘中:“那可是你主人放我进来的,若是嫉妒,就直说吧。”
李欣言毫不掩饰她的尖酸刻薄,虽然用的都是开玩笑的语调,但张希妍远远看着仍是心惊胆战。这个李欣言,当初描写她的时候,可是希望她就是自己的啊!原来,竟有这么可怕吗?
于是她使劲儿拍打着那面无形无色却坚固无比的墙,那堵把她和“她的世界”深深隔开的一堵空墙,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中间一条略略延深的裂缝。那家伙,太不懂得珍惜了,若是自己,还不知道要抱朱雀亲它哄它多少回了!正当她左思右想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言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另一个她喜爱的人物突然出现了,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般,猩红披风随风舞动,黑色的骑士服紧紧裹住他瘦小的身躯,是明毅哥哥!只见他喘着气匆匆赶来,一道又一道暗红的血迹在他身后拖成了一条龙。
虽然还隔得老远,张希妍仍是看这恐怖的情景心都缩紧了,一抽一抽地疼。唉,写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啥。现在,她心头是五味杂陈。
却见刚刚还不以为然的李欣言,这会儿惊得直接从喷泉上跳了下来,全然不顾天上朱雀不满又略带醋意的目光,径直冲到那个人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喂,你没事吧,可别污染了这里。”虽然明明是关心的话,还是给她说得那么不客气。
可是,希妍也知道,明毅,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当然,此刻的他也确确实实没有额外的精力管太多,只见明毅不耐烦地回了李欣言一眼,但他的目光才落在言言脸上的一角,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原来,竟是她么?”明毅喃喃自语道。
李欣言使劲儿拽了拽他:“喂喂喂,你到底是谁啊,多少给点回应啊,木头桩子!”
“嘶……”李欣言的手不经意就触到了明毅的伤口,见未来的圣灵公主竟如此粗暴,明毅眉间陡然一冷。
于是他根本不屑于理财这位无礼的“公主”,无奈双手却被死死缠住:“等等,你好歹跟我说说这是什么地方吧,上面那只臭鸟说得不清不楚的。”
“幻梦世界。”明毅丢下这个专有名词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天上那只“臭鸟”带着满身的怨气飞了下来,绷紧尖嘴照着欣言就是一啄。
“啊啊啊!你这只破鸟,做什么!”一听李欣言又给它灌了新“雅号”,朱雀怒气上涌,索性顺势从最终喷出一团火花,正中李欣言头上。”
“哎哟!”李欣言摸了摸自己烧焦的头发,恼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希妍却跟着朱雀在远处吃吃吃地笑,呃,自己是怎么了,居然笑话“我”?于是她赶紧定了定心神,继续看戏。
“哼,还不是你先骂我的。”朱雀依旧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那也是因为你太不给力了,你主人把我召唤到这里来又不帮我请个向导,害得我还得自己……”言言也很是不服气。
“对啦,你认识刚刚那个男孩吗?”李欣言突然问道。
“他嘛……”,朱雀皱了皱眉,“不认识。”
“什么呀,这下你得承认自己的没用了吧。”
“我说你那么关注他干嘛?”
“谁叫他身上脏兮兮的,留下那么可怕的红东西,谁不好奇啊!话说这里真的是幻梦世界吗?而我……”
朱雀打断了欣言的话:“没错,还有,我的主人托我告诉你,你就是……我们的圣灵公主。”朱雀说出那最后一句话好像很困难。
“什么,公主?那你开始又不给我在这儿……”
朱雀只是嘿嘿地笑了笑:“那还不是为了考验你嘛,再说了,这地方,的确不宜久留。”说完,朱雀就不知施了啥法术,就把言言带走了。而张希妍,也随之从梦中醒来。
这就是她的第二个梦境了。不过,这一次,希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爸爸,毕竟她总觉得这梦太奇怪了,又带连续剧性质而她又难得记得那么清晰。可爸爸给她的答复,也就是睡前的那一句话了。
于是张希妍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再次进入了睡梦中。但奇怪的是,这回她却是一夜无梦,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大天亮。难道,爸爸的话,还真有神力?
张希妍也来不及多想,毕竟今天还是周五,她可不能,再迟到了。
可尊贵的老天爷,向来不会让她平平静静地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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