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份工是在拉萨市最繁华的闹区，八廊街的八廊商城美食一条街，那是一家川菜馆里做服务员，对面是早晚都人流拥挤的冲赛康批发市场，大小昭寺，拉萨市人民医院，市政府，武装部都在这附近。只是运气好得很，第一天上班就踩地雷了。从早上十点忙到下午两点，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生意火爆得不要不要的。一间大约不到三十平米的小餐馆一天的收入，保守点估计也有两千多，又恰逢暑假的原因人流量高。其间，虽然累得几乎连喝水的时间还得川师傅（其实那时候我还在称他为老板）提醒我，但忙中一点不乱。餐馆服务员把握好的就是保持微笑，不失礼貌，手脚利索，懂得这个链条，行动起来就能做到游刃有余事半功倍了。坏就坏在俺不应该经手钞票。午饭后休息阶段店里忽然来了一客人。我礼节性的跟他打过招呼后他并没像其他客人一样寻座入坐，而是直接进了里间厨房。正感诧异时，也没在意那人倒底跟厨房里的两人说啥。只听得被我叫了大半天老板实际上是一厨子的家伙冲着来人呼起了老板，尼玛!真不要脸的家伙，安的什么心嘛？竟然被他忽悠了大半天! 原来那人才是真正的老板! 等真的老板离开后，我仍不敢相信的反问起他们两个人来:嗨！刚才那个是老板？原本被我忽悠成老板的家伙却不好意思的吱吱唔唔起来，一旁的小靓仔立马接过了话茬:你认为呢？他本来就是老板啊。我倒被他反激得有些语塞了:那——他……？我用手指了指被我叫作老板的家伙，就在小靓仔偏头偷笑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们两个合伙起来蒙骗了。不知咋的随口我就嘟囔了一句:该死的菜鸟。“什么？你说啥？”耳尖的小靓仔没来得及收回那抹嘲弄的笑意，急急问我，我也笑:没有啊，我说啥了吗？
事情远没完，下午上班时真正的老板又补菜料来了，我向他问过好，他把手里的肉类素果放下后就挑了把椅子坐下了，然后听他轻轻询问了那年长的厨师今天客流情况如何，只听到厨师沙哑的声音告诉他很不错，然后就又把眼光转向了我，问我习惯不？来拉萨多久了，是不是有亲朋在这里？有没有地方住？我一 一如实回答了他，当他得知我的情况后就说:这样吧，原本我们这里的服务行业都是包吃不包住的，但你这情况我安排你先在我这里住一个月，等你对这里熟了自己再慢慢去找住处，你看行吗？我听他这么一安排倒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了他们那三个大老爷们，意思是你们都是男的，我住？瞧我脸神，这老板也明白，连忙解释说他这附近还有一家大点的餐厅，有几个女服务员，有两个是亲戚家的孩子都住他家。可以跟那两个一起住，楼下没空铺的话楼上还有。对于独自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我来说，碰上这么一个好老板，可以说是把我的后顾之忧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了，还能说啥？撸起袖子加油干呗。这么愉悦着，时间飞快就要打烊了。大约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寒冷的冬夜这个时候整条街望过去也见不到几个人影晃悠，吃宵夜的客人就更别说了。老板却又出现了，这次他倒问起我收单的情况，而不是问那师傅，我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我望了望那师傅见他只顾低头不语，又只好求助般的看了看那老板一眼，聪明的老板似乎永远都了解他的员工下一秒在想些什么，只听得他带着进一步的探询的口吻补上一句:没事，你就说个大概嘛。想着他对我住处的安排，我本该就不应该还有这些个犹豫。本该就应如实告诉他大约有多少。当我说出了那个大概数字后，也就注定已给自己埋下了祸根。因为就在那一刻，老板开心了，而当我再次看向那位师傅时，从他的脸上，我却找不到有半点像最初接触时那样友好的表情。我明白我肯定这下闯祸了，可一边的老板却还在自顾自的对我说 ，叫我好好干，干得好会有奖金什么的，他哪知道我已听不进他在说啥了，我只在想着厨师那一张似乎突然就阴沉下来的脸。完了，或许我无意中得罪了个财神爷了。我很清楚若要在我与厨师两者对比选择的情况下，老板是不会做出得芝麻丢西瓜这样的事情的。若这位厨师大哥已在心底开始做好清除我的打算，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我清了。
果然如我所料，就在老板前脚刚迈出店门口的那会儿，自己连老板都敢冒充的家伙，这时的脸上已找不到那份原本看起来显得那么和善的容颜，一张或许早已被利益熏黑了的丑陋嘴脸，瞬间在暗黄的壁灯前暴露得淋漓尽致。他立马对我冷冷的扔下一句:这份工作不适合你，明天你就可以走了。尽管我深知多说已无益，但我真不知道倒底做错什么了，因此还是忍不住反问他，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嘛？适不适合你怎么知道？我清楚此刻对他而言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就这么简单，我被他轻而易举地开了，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惊愕得哑口无言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江湖之险恶，人心之婆娑了。就像这秋冬季节里早已脱光了叶儿的细枝柳，风一动就婆娑起舞，可你并不知道她是欣喜狂欢呢还是悲泣低鸣。因为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秋冬给她带来的深深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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