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中专毕业生入职,必须从车间生产一线做起,我也不例外。
我和另两个女生被分配到总装车间迭片组,那时的绕线、铁芯都属于大总装车间。
我们并不是去车间见习的,我们和所有的迭片工一样,要通过完成计件任务,才能得到自己的效益工资。
也就是说,我们和迭片工并没有两样,我和同去的新人卢赟斌搭档,每天也要去抢硅钢片,抢配套的绝缘件底脚板夹件,忍受笨拙,跟在力大无比,手脚麻利的有经验的迭片工后赶进度,甚至晚上、周末都要付出额外的时间,更不用讲手上的新疤盖旧痕。
也曾哭过,不是因为活苦,而是因为当时迭片速度慢,被老员工抢走物料,捡走工具敲竹杠的那种无助。
一年后,搭档去沈阳读书,我重新带了徒弟搭档玉宇,我是精准她有速度,再也没人抢我们的物料了。我的徒弟现在在班组也是师婆级,有次参加她们的聚会,还被尊称为师祖,惭愧。
第一台110新产品试制
在铁心车间时,我参加了公司第1台110kV变压器的迭装试制。
凭实力,我们公司早就可以上110等级了,但当时外送运输必经之路上叶大桥,经不起这重量。
这次试制产品,不出县城,直接安装在新场变电站里。
公司从来没做过110kv等级的大产品,我们叠装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车间吊装能力不够,叠装台搭到隔壁大车间总装组。
迭片最强搭档闻小玲和莫小红,还去了同行宁波变压器厂去学习。
技术人员一拨接一拨的下来指导,后来想想,他们也是没经历过,多半也是自己想来现场学习的。
有时我们刚迭完一级,技术过来一看,又要返工,连续几次,进度奇慢,还要加班,士气受到打击。
有次,红娅质检发现技术指导明显的问题,逮住项目总指挥何镇浩副总工,让他请夜宵补偿我们。
何总是上海人,平时比较节俭,这次为了项目进度,大方请我们全组去海游街吃大排档,我想,他肯定会懊悔,这帮迭片女工不但能吃,小炒加了十几道,还这么能喝,我记得当时我的搭档和另一个女工打赌比谁的酒量大,两人竟一口气干完三大排面碗的啤酒。
参加合唱团
在车间的日子,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加入公司合唱团。
有时候白天干活累得慌,晚上去大教室排练吊几下嗓子,与年纪相仿的同事,嘻嘻嘻哈哈聊一阵,立即就被疗愈了。
93年底,为参加厂歌比赛,公司组建了合唱团,请《采茶舞曲》作者专门写了厂歌。
合唱团也是各部门选拔来的,各个年龄段同事都有,多文艺爱好者,他们往往在工作中也是业务骨干。
白天忙工作,晚上搞排练,当时请的三门文化馆大牌老师苏雪君过来指导,去市里比赛,我们进入前十,12月被推荐去参加省里比赛,获得银奖,我们是当天最后一个出场的,还被当作背景与当时的省长等领导一起同框合影。
在合唱团,除了能学唱歌的技巧,结识各部门精英,还有一件事对女生尤其开心,那就是,我可以化妆,穿着公司为我们量身定制一龚白色长裙,在那个处处压抑美的年代,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亮相。
脱产军训
在车间加班的日子有点多,保卫科几位干事都认识我们了。
到年底,县里有女民兵集训,他们就把这福利派到我们身上,我和搭档都去,到隔壁的人武部去脱产集训一个月,工资待遇同在岗人员一样。
这可乐坏了我们,总算能暂时脱离苦海了。
集训地人武部就在厂隔壁,离我们宿舍就几百米,早上不用打卡,睡个自然醒过去吃早餐。前几天是理论学习,从国际形势到国内政治,排长姓姚,沙柳姚家人,普通话带着浓浓家乡腔调,我们都叫他排长干。
这帮女民兵从全县各厂抽来的,有几个打扮入时,海游街潮(龙)人,哪里会安静听课,排长妥协说,你们上课可以磕磕瓜子,但要坐在教室里。课间,他说自己会看相,给几个人看还了蛮准,这才把几个潮(笼)人镇住,他说的看相,现在想来,无非是变相在夸你,人都愿是听好话,当时他说我女生眼线长,非常敬业,所以一直记他到现在。
若干年后,有次聚会上碰到过他,也是先听到他的声音,才认得是他,把自己记得这些往事说起,他也很开心,我能记住他。
每天练跑步,练步姿最难熬,但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吃什么都香。那几天最想做打饭值日生,他可以提早进场,把自己这桌人的饭盛好,筷子准备好。
他可以趁机把自己的饭压得实一点,可以把哪个喜欢的菜夹一块埋在自己碗里,只等一声开饭令下。十个人,只有四菜一汤,训练了半天进来,又是冬天,你可以想象是什么样的饭量,哪怕是女生,一不留神,菜饭就没了。
最后几天,射击实训,在城北桥下的溪滩上,我们带着枪左瞄右瞄,练好没啥事,就躺在草地上晒晒太阳。后来去实弹射击考核,我得了个39环,不过是四枪中的,有一枪飞到隔壁靶子去了。
跳舞和k歌
在车间干活有双重辛苦,一则是体力上的辛苦,二则心理上的烦忧。
体力的辛苦一觉醒来就能得到恢复,心理上的烦忧却时不时冒出来,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到专业岗位上发挥专长——但谁都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
烦扰之余,厂里总会有各种丰富活动吸引你去参与,让你暂时忘记烦恼。
那时最流行的活动是跳交谊舞、唱卡拉OK。
公司专家楼前面的老食堂楼上,有一个专门的舞厅,有专业音箱和灯光,有一面墙全部是镜子,每到周末,各团支部都轮流作东来办舞会,办好茶水、水果,邀请公司一些舞林高手来参加吸引人气。那时三门变压器厂还在效区,这个舞厅居然引来城里的人也来加入。当时流行一种舞叫并四,水平高的人可以带领舞伴从头一直转到结束,风靡一时。
那时还流行卡拉OK,无论街上的大排档、卖电器的百货商场,还是饭店包厢,OK机是标配设施。你千万不要奇怪,正当大家杯筹交错时,有个人要站出来,清清喉咙说,下面我来献唱一首《爱拼才会赢》——这是以前吃饭时的标配节目。
记得有一次,大家在文化馆排练结束后,看到路边一个电器店还未打打烊(现在人民路和海游街交叉路附近),一帮人站在柜台就开始点歌唱(要付费的),当时丁书记在唱,其他人把他们的卷帘拉一半下来,就开始当街跳舞了。
海游街上,高档的OK厅和舞厅也不少,但一般要卖门票,我们也去不起。
我同学姐姐开了个歌厅叫红景天,人很漂亮,从歌舞团出来的,她姐姐知道我们爱唱歌,也知道我们刚工作,没多少钱,常让她妹子邀我们去她那空的包厢练练。一段时间下来,我也敢在大庭广众面前唱了。
有次,遇到公司同事也去那边消费,他们也知道我会唱歌,后来销售科来客人,没人陪时,还专门来车间请我。
跳舞倒没多少长进,老踩别人的脚,大概没有多少运动天赋吧。
在车间一年半,吃了不少苦,记得有时下班还暗暗哭过,一晃25年过去,才发现这段艰苦的日子,留下来的却都是美好,大概是我心里开始装着美的过滤棉了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