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人24

木头人得到钱小姐的帮忙，便把我推出了厨房。

船舱外，三名钓者因为收获颇丰，所以，乐此不疲。

海鱼种类比较杂，有不少我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他们甚至钓到两尾早已不常见的蓝光侧线的鱼，这种鱼的鳞又厚又密，最适合煮汤。

如果他们认得这些鱼，知道它们的价值所在，必定会更加开心。

但我并没有主动向他们科普，我想着他们不识货，能把鱼留给我，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脸皮厚一点，无伤大雅。

我来到船尾，如花在画远成一道黑线的海岸。

我笑：这是画给我的么？

如花跟着笑：你是我的有缘人么？

我继续笑：曾经的有缘人不算有缘人么？

如花肯定地说：当然不算了。

那算什么。

算熟人咯，好比我画了几根线条，你看出我画的是什么，我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素不相识的钱小姐看得懂，那她就是我的有缘人。

我笑：那我就放心了，即便你活上一万年，也不会太寂寞。

你看吧，这种“哦，那我就放心了”是有缘人说出来的话么？

莫非，有缘人是要陪你活一万年才算？

当然啦，不仅要陪活一万年，还要保持一万年初相见的心态。

可是，你早已不是初相见时的林玲儿了，你是如花。

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嘛，林玲儿才是你的有缘人，我不是。

我在如花脸上寻找林玲儿的影子，只见如花低着眉在挥动画笔修补一些光和影。

眼前的如花不再是那时的林玲儿，只是不知还是不是大个子的如花呢？

大个子还算是你的有缘人么？我问。

当然算了，因为他不存在了嘛，如花说得很坦然。

那我死了之后，就算是你的有缘人了？

当然不会，在你死之前已经不是有缘人了，你再死一万次也不会成为有缘人。

大个子让你获得万年长生，也是他的私心吧，若真如了他的愿，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他怎么陪你过这一万年。

如花放下画笔，将视线从画板上甩向远岸：我们现在的帆船像不像一叶孤舟？

像。

但是船上有你这个老不死的，有我这个死都不老的，有进阶中的木头人，有各有故事的四位游客，而这四位游客里，有婚外情，有三角恋，这还算是孤舟么？

现在不算，但放在历史中还是算。

那，现在算是历史么？

我笑：不算。

历史其实并没有那么尘埃厚重，当你知道你能活一万年时，你会感觉历史越来越轻，一天比一天少，就像图书馆里的书，看一本少一本，而正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故事，你不会把它们看做是历史。

那，这一万年，算寂寞，还是不算？

一万年后我再给你答复，算不算答复？

算，我笑。

甲板上早已热闹起来，木头人和钱小姐端出煎鱼，蒸鱼，烤鱼，还有一些腌菜泡菜。

木头人向三位钓者说着返航的事宜，站在一个正好面对着船尾的方位，看来，已经请教钱小姐学会了什么是余光。

如花笑：好熟悉的画面。

我跟着笑：是啊，当年，每当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你的大个子总会找点事在旁边做做，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我们。

如花又拿起了画笔，投入她的画作：只是，那时大个子喜欢的人是我，他观察我多过观察你，这倒说得过去，怎么你的木头人喜欢的是你，却也是观察我多过观察你？

我笑：是啊，好奇怪。

如花停了一下画笔：不过，还有一点也是奇怪的，大个子嫉妒你，所以将情绪撒在你身上，木头人嫉妒我，估计也会把情绪撒在你身上。

嗯，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