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老爹”

前几天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作品《骡子》，作为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他同时担任影片的导演和主演。相比同期上映的充满速度与激情的大片，这部关于老年犯罪的影片既没有亮眼的帅哥美女，也没有令人震撼的场面，故事内容也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不魔幻也不科幻，没有去刻意制造讨好观众的卖点，属于一不小心就会被错过的电影。在票房竞争激烈、注重商业变现的市场环境下，能带给人更多思考的电影并不多见，而《骡子》就是一部思想开放度比较高的电影，无法用政治正确的传统标准来衡量。

相比同类型的悬疑、惊悚类剧情片，《骡子》的情节编排较为平淡，讲述的是一个爱种花的“老爹”回归家庭的心路历程。看过美剧《绝命毒师》的人，一定对那位智商高、年龄大的“毒师”记忆深刻，他与《骡子》中“老爹”不同的地方在于前者是制毒，后者是运毒，但他俩都是有一定专长、自食其力的普通人，因为偶然的机遇参与到毒品犯罪中。他们和那些传统的毒贩有着明显的区别，既不那么穷凶极恶，也不那么唯利是图，还挺有人情味儿。只是“老爹”的心思更加复杂，不管是对待家人，还是对待自己参与运毒的行为，至始至终都让人琢磨不透，也许这才是影片最大的悬疑之处，没有明确的答案，让观众自己去思考和领悟。

电影以“老爹”在自家院子里种花开头，在监狱里种花结尾，花既是他维持生计的来源，也是他疏远家人的借口。他一辈子活在自己的自由世界里，不管是种花还是运送毒品，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但他所享有的这种自由，是以牺牲和家人在一起的宝贵时间为代价的。直到参加外孙女婚礼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人生错误，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弥补，又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开始了高风险、高收益的打工生涯。他刚开始的确被蒙在鼓里，确实不知道运送的是毒品，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在九十岁高龄还能从事如此高薪的工作，直到发现真相，才恍然大悟钱好挣的真正原因。但他无法抵挡金钱的诱惑，没有放弃这个危险的工作。面对经常威胁他的毒贩和追踪他的缉毒警察，他沉着冷静，不仅忏悔自己亏欠家人的地方，还充满善意地给他们一些发自肺腑的人生忠告。他在参与运毒的过程中，不断反省自己的人生错误，用运毒挣来的钱回馈家人和老兵俱乐部，逐渐拉近了和家人的距离，老兵们也对他充满感激。不过从他身上，能看出来美国老兵的生活境遇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为了挣钱去铤而走险。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司机，他做事专业，信守承诺，胆大心细，擅于处理各种突发情况。他因为“工作业绩”突出，不仅毒贩头目对他另眼相看，缉毒警察也把他列为重点抓捕对象。当他最终陷入警察的包围圈时，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束手就擒。在法庭上，他没有倚老卖老，以高龄糊涂作为开脱罪责的理由，而是敢做敢当，主动认罪，心甘情愿接受法律的惩罚。

九十岁以前的“老爹”以种花为生，过着只属于自己任性、放纵的生活；九十岁以后的“老爹”以运毒为生，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象征着美好的鲜花成了他亏钱家人的原罪，象征着罪恶的毒品却成了重新联结他与家人关系的纽带。生活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在“老爹”身上更是如此。其实“老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活明白了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以至于他在危机四伏的运毒路上，也不忘及时行乐，享受生活。

长期受政治正确思想影响的人可能很难接受这样一部“三观不正”的电影，它居然没有从批判的角度去塑造“老爹”的形象，反而使“老爹”充满了人格魅力，这确实应该归功于伊斯特伍德细腻真实的表演。在现实生活中，对与错，是与非的界限没有那么鲜明，复杂多变的人性无法用简单的道德标准去衡量。“老爹”在进监狱之前完成了自己的心灵救赎，用实际行动弥补了对家人的亏欠；他被捕后主动认罪受罚，弥补了对社会的亏欠。“老爹”这辈子过得潇洒自在，谁也没法真正束缚他，哪怕蹲监狱也要重拾旧爱，继续呵护自己心爱的花朵。

就算看完电影，我也很难说清楚“老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当看着他在监狱里开心地种花时，我对他在家人面前选择主动认罪的动机深表怀疑。他本来是可以成功脱罪，和家人尽享天伦之乐的。也许是出于弥补自己罪过的考虑，也许是早已习惯了没有家人陪在身边的生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花为伴。

在我眼里，“老爹”是一个复杂的人，也是一个有温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