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原标题《三块广告牌，撕咬生活的怒气终会消散》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众所周知，相比小说的宽松，国内电影审查剪刀更严苛，至今没有根据年龄设立分级观影制度。任何人可以看同样的电影。如此一来，自我审查不仅要适度避开黄、赌、毒和血腥等镜头，仍要经过广电部门审查这一关。据说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文学圈，写小说看不起写剧本的，原来写编剧会被小说家贬低。

过年这一段，我把看过的几部电影分享出来，部分文章被“龙叔的电影放映室”分享，很荣幸。

文艺片与商业片的区别，通过《妖猫传》浅显的说了原著与改编的不同，分析了2016年难得的佳片《路边野餐》结构奇妙，被台湾2017年《大佛普拉斯》的荒诞幽默惊艳到，为动画片《大世界》的坚持打call，同属文艺片爆款的《冈仁波齐》被平凡本真的生活方式打动。

后来我陆续看了《与神同行》、《阿丽芙》、《水形物语》、《红海行动》、《伯德小姐》等片。没有一部能比这部剧情片的感受深刻。

这次说的是90届奥斯卡颁奖典礼获奖影片《三块广告牌》（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2017年），虽然它只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配角两个奖项，却是最让我喜欢。因为它在触摸生活的真谛。

本片剧情：米尔德丽德因为女儿被罪犯奸杀而死，买下了三块广告牌，控诉警察局长威洛比的不作为，她想通过广告牌的压力，逼警察找出真凶，米尔德丽德因三块广告牌引发了众怒。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导演马丁·麦克唐纳的《三块广告牌》是部剧情片。什么是剧情片？剧情片就是偏故事的电影，没有文艺片的镜头刁钻巧妙结构，比类型片更沉稳的剧作，偏重现实题材的电影。与文艺片相比，剧情片注重故事的清晰完整。

电影《三块广告牌》由马丁·麦克唐纳自编自导，将一个充满矛盾与盛怒，有原型的真实故事改编，通过深刻而精准的方式展现出来。

前文说国内小说审查宽松，片中女主就是不断被人“审查”，教会神父的劝说、警长的朋友的恐吓、牙医的刁难，乃至儿子和前夫都有意见。

一个人不被理解，别人也不求甚解，可是仇恨无法归零，懊悔也无济于事，只有心碎的愤怒。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台湾作家吴益明曾说，小说是一种展示心碎的技术，也是挽救心碎的艺术。

一流影片都具有很好的文学性，是生活里心碎的光影折射。《教父》把一部“二流”小说改编成一流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拍出了历史传记的厚重，《沉默的羔羊》恐怖到让人脊背发凉。

而本片的反鸡汤意味，正像是一篇绝佳的短篇小说。

全片开始于一望无际的迷雾，一首阴郁的古爱尔兰民歌Last Rose of Summer《夏日最后的玫瑰》悠扬而沉郁。生活对于死亡，如同迷雾般未知。本片的基调却没让人沉溺，节奏顺畅而精准。

片中一闪而过的镜头，广告公司员工在读一本书，是美国女作家弗兰纳里奥康纳的短篇小说集，《好人难寻》(A Good Man Is Hard to Find)，似乎在表露导演对救赎与和解的深意。

如果说救赎是原谅罪恶，或者放过自己，那么看完《三块广告牌》，发现是反救赎的，oh,fuck.让人心碎的现实，到最后，每个人都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对于一个一直没有破的案件，能否找到真凶？仇恨如何化解？剧本一步步让寻找真凶成为一个无解的困局，看似有希望的转折，竟然依然不是答案。

生活的真相会让人彻底绝望、刚烈阴沉、无可奈何。上帝和法律的恩赐都被阻断。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本片似乎全然放弃了救赎，以直报怨，正是片中下的猛药。也是本片深刻的地方。

开放式的结局，并不是说价值观被消解，也不是说他们的自我和解，剧中人物通过愤怒发泄，互相撕咬后，面对如此多的不如意，依然要平静地带着伤痛生活下去。

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爱。剧中的警长威洛比尽职却没有破这个强奸案，愤怒离异被前夫家暴的母亲米尔德丽德伤人、放火、被警察局询问，耿直、火爆、有些愚忠的警员迪克森喝酒、打人。三个人物，把一个悲伤的故事演绎得让人难以释怀。

一个人，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人物复杂扎实，剧本几乎无可挑剔，每一处转折都让人信服，抛弃了好莱坞一贯追求高潮的甜腻，结尾留下悬念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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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来说，本片剧本遵循人性的复杂。

《三块广告牌》，一个词“盛怒”，弗兰西斯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科恩嫂）的表演无可挑剔。用反英雄的方法表达她的满腔怒火，把这么强硬坚韧甚至可以说偏激的不妥协的角色演得如此精准。

威洛比警长，善良、幽默、决绝，理解别人的困境，却毅然结束了自己，在那之前，还替米尔德丽德付广告牌的租金。

迪克森的愚蠢、暴戾，有明显的种族歧视倾向和恋母情结，却又在被伤害后理解米尔德丽德。

除了演员的表演，配乐可谓是本片的亮点，迪克森在警察局读信，身上烧着火，从身下扔出卷宗，Last Rose of Summer第二次响起，他开始学着冷静；在酒吧，背景音乐在The Night They Drove Old Dixie，暗示南北战争的歌词，正义还是惘然。

刚才说开头的《夏日最后的玫瑰》，歌词中有一句的意思是“当所爱的人已经逝去，谁还愿意在这黑暗的世上独自凄凉”。影片出现了两次Buckskin Stallion Blues，分别由男声女生版本，前者悲伤，结尾版本听起来欢快。曲中歌词：If I had your love forever，Sail into the light of day。（如果我能拥有你永恒的爱，我会珍惜与你的每一天。）

音乐不仅很好的衬托了情绪，同时贴切地暗示人物的成长、心情和关系的改变。

你会跟着这些人物的情绪跌宕起伏，表面的暴怒和对过错无法挽回的失落感沁人心脾，或许很多人跟我一样都期待凶手被绳之以法，美好的答案一直都没来，结尾反高潮的剧作设定，正是本片苦涩让人寻味的地方。

柯恩兄弟的剧情片《老无所依》，警员一路追捕逃犯未果，寓意暴力是美国生存的方式，追逐与迷失，不可控的命运，生活有时就是如此反讽。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本片面对无可挽回的死亡，愤怒的偏激制衡公权力的不作为，寓意个人有对权力拷问的权力。即政治正确在片中几乎不可信。《三块广告牌》有太多政治不正确的地方。如果美国有审查部门，那它调侃黑人和同性恋、攻击JC（基督）、侮辱教会；它宣扬暴力、放火报复、宣扬私刑、丑化军人；它充满粗口、蔑视亲情、家人之间互骂等等混蛋处，会过审吗？这不重要，因为这个故事不是讲惩恶扬善，无关正义、对错，而是人性在抗争的缝隙中闪烁。

正是这种永不低头，死磕到底，不受欺负的美式人物，把故事的真实感表达的淋漓尽致，也把底层人物的自尊、无奈刻画得深刻。

刘震云说：“文学不只是写实与讲故事，揭露黑暗和展现光明是新闻应该承担的，文学是讲故事背后一层层的联系，它需要触及人性以及灵魂。”

有别于《我不是潘金莲》的荒诞幽默，《秋菊打官司》是一种悲凉的反抗，带有些戏谑，不要作这种类比，先入为主的观看是种隔阂。本片是因为一个意外事件引起怒火，最终这腔火焰如何平息的故事。

人类互相伤害，血淋淋的撕扯，却没有毁灭自我，对未来的希望在别处。似乎感觉不到价值观的立足点，其内涵和立意把生活的庸常化解了，本片的消解过程便是人性闪烁起来的过程，它的价值观在于是否理解别人的愤怒，燃烧成灰烬的心也是需要前行。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本片虽有“生活中让你受伤最深的是亲人”这种无奈，却没让人觉得黑暗。或许这是生活的真谛：伤害和失去无法挽回，愤怒面对仇恨，慢慢走，自有出路。

泯灭暴力，武化走向文化。天生孤独的人，因为一起生活产生的温暖，是人心的依偎，是天生的渴求。

文学艺术，就是在叙述这心碎与渴求的光芒。

回过来看中国的文学传统，起初也是贵贱有别，古代文人以书写历史为归属，小说这类题材不能算文学，小说只是小说，流行于民间，惩恶扬善起教化大众的作用。文学仅限于诗歌、文章、史书，生活是分皇家和平民，皇家生活是终极渴望，文人之道平衡道德与世俗，并行而不冲突。

写小说被认为不入流，电影被称为“第七艺术”，仍是贫贱之道，这是世界电影人的共识。从反应生活的角度来说，大众电影、文艺片与剧情片，无本质上的不同，内容至上，观众的好与坏，与媒体、文艺作品引导有关，与社会的温和密不可分，即所谓教化。好的电影是思考的开始，所以我们呼吁电影分级制度尽快建立。

《三块广告牌》虽是美式生活，没有彰显普世价值，或许，正是这些不完美、不同的鄙视、贫贱有别的艺术描述，才让人性更加清晰。

生活的真谛是什么，可以是爱，可以是信仰，可以是追求，是心碎后渴求的一抹光芒。

分享Amy Annelle的单曲，

片尾曲《Buckskin Stallion Blues》歌词：

If love can be and still be lonely，

Where does that leave me and you?

Time there was, and time there will be，

Where does that leave me and you。

心碎之后渴求的光芒

（图片来自电影资料、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