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土不让(3)
消息传到青荷的耳朵里,她突然感到脸发烧,身上燥热难安,这是她没料到的!她原以为给立民做衣服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么给他爸爸做衣服当然更是天经地义的了!立民从小没娘,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一个男人又当爹又当娘,这其中的艰辛不用说别人也能想像得到。那天他和立兵妈妈偕同媒人来她家商议她和立民的结婚事宜,上身虽然罩着一件崭新的外套,可从袖口处露出的棉衣袖口却是破损毛边的;裤子显然是旧的,帽子是一顶薄薄的单帽。时令已接近冬至,天寒地冻的,可他和立民一样,也穿着一双单薄的黄胶鞋……青荷看在眼里,心里却发紧发酸!便省下一些自己办嫁妆的钱,他也添置了一身新。
这两年,队里的土地承包到户后,青荷便有了时间去挣活钱:春天去茶区帮人家采茶;拔竹笋晒笋干;上山采挖草药;一年春秋两季养蚕等等。都是不错的现金收入。虽然这些钱她都交给了母亲,自己只留很少一部分在身边零用。可父母说了,这些钱都存着给她办嫁妆。
青荷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两个哥哥都已成家另立门户,还有一个弟弟当兵去了。家里就她和父母亲,有五六亩田地和一片竹山,青荷帮着父亲经营,养活三口人绰绰有余。所以,家里不需要她挣的钱。婚事订下后,妈妈果真把她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交给她自己去买东西。父母对她说: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生就一次,自己喜欢什么就大方地买,别舍不得花钱。但以后—家人过日子了,就不能大手大脚没算计,要计划着用,老古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要记住了”。
青荷听了心想:立民没妈妈,自己一嫁过去就是女主人了,日常家用肯定得她来操心,她不能只顾自己,要为全家人着想。于是,她除了给自己的父母一人添一套新衣服外,便把剩余的钱分成了三份:自已一份,立民和他爸爸各一份。
女儿能如此,做父母的当然是赞成,这也是给他们脸上增添光彩,以后去女儿家,亲家和女婿岂不更加敬重他们!
当时文英见她不仅给立民做衣服,竟然还给立民的爸爸做衣服,很是吃惊和不解,还半真半假地取笑她:
“怎么,你倒贴呀?怕人家不要你呀?”
青荷红了脸,但她不以为然地道:“你说什么呢?我是看他家里没有女人,立兵妈妈又要忙立兵和你的事,也顾不上他们,既然我们婚期都已经订下了,我自然也就是他家的人了,他家就父子俩,既然给立民做,就不能丟下他爸爸。他爸爸一个人把立民养大不容易,我不能不顾到他!你和我不一样,立兵有妈妈,家里还有姐姐妹妹,当然用不着你操心!”
“你这能干的主儿,还没进人家门,就为人家操起心来了,羞不羞?”
文英狠狠地划拉起青荷的脸,不想她刚剪过指甲,大概没修好,遗下一个小尖角,时令又已入冬,青荷的皮肤薄脆,文英的一指头下去,居然在青荷的脸上划下了一道伤痕!
“哎哟!”青荷叫了一声,用手一摸,手指上竟然有着淡淡的的血迹!
“怎么了?没事吧?”文英赶紧凑过脸来看:只见一道细如棉线的伤痕,微微地渗出一些细小的血珠珠!
文英吓坏了,内疚之极,她取来挂在板壁上的小镜子给青荷照看,青荷对着镜子,抹去那些微微渗出的血珠珠,又再摸了摸那道伤痕,对文英道:“没事的,没事的,不痛了!”
“真不好意思,不会留下伤疤吧?!”文英依然心里不安,满怀歉疚地望着青荷!
“不会的不会的,伤口很浅的,不痛,很快会好的,没事儿,没事儿!”青荷反而一连声地安慰起文英来!
那道伤口确实很浅,没几天,伤痕便消失了,青荷的脸上恢复如初,没留一丝儿印迹!
这小插曲就这么丢过去了。
再说文英听了青荷的话,过后想想,觉得她说得也在理,如果换作她,她或许也会这么做!
文英是个不大喜欢操心的人,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她是家里的老末,母亲是一个理家好手,哪用得着她来操心?文英反倒庆幸起自己有婆婆来!
文英看得出来,她妈妈也托人从侧面了解过,立兵妈妈是一个很和善很明理的人,不是那种刁钻难处之辈,虽然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她们都很少在家,立兵的二姐在县城繅丝厂上班,节假日才回家住个一、两天,并且听说已有了男朋友,只是还未公开;小妹在省城读书,寒暑假才回来,并且还分三头住,大姐家二姐处各各要去住些日子。可以说,她以后嫁过去了,家里也只能算四口人生活。
文英想过也丢去了一边。可她万万没想到,青荷却由此胜了她一筹,人未进婆家门,就赚了个好名声,头上戴上了好媳妇的桂冠,把她文英的名字给盖没了。更让文英可气的是:两人同时嫁进一个大门,青荷却很快和左邻右舍的年青女人们建立起了亲密友谊。她们都喜欢往青荷家里跑,赶着去和青荷套热乎,更有立兵的嫂子,自己的亲妯娌,没事就穿过她家客堂,往对面青荷家去。和她碰了面,也只是三言两语的几句应付话。她感到大家都在冷落她、疏远她。以前在娘家,她可是和青荷平起平坐、比肩而立,谁都把她俩一样相待。可现在?她感觉着是青荷存心借机要抬高自己,压她一头!
其实,这都是文英想多了,年青女人们是看立民和他爸爸每天出了门干活,家里就只剩下青荷一人,上没老人约束,下没小孩吵闹,加上青荷人又随和好相处,在这里说话做事都自由自在,所以都爱来青荷家,说说笑笑,做做针线,结结毛线。她文英自己以前其实也和她们一样,只是现在心里结上了一个疙瘩,自己疏离了青荷,如今反倒变成:人在咫尺,心隔天涯了!
原先自己怎么想来着:以后嫁在一个大门里,雨雪天也不用换雨鞋,就可以直接去青荷家,和青荷随时交往相处了。可谁知……
文英在家听着相隔一堂的青荷家里传出的语声、笑声,很想也走过去加入她们,然而越想过去,脚步越是迈不开,越是怨恨起青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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