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枢者,睢阳人,为平卢掌书记,寄居临淄官舍。一夕将寝,忽有车马辎重甚众,扣门使报曰:“李司空候谒。”元枢念亲知辈皆无此人,因自思:必乡曲之旧,吾不及知矣,即出见之。延坐,请问其所从来。曰:“吾亦新家至此,未有所止,求居此宅矣。”元枢惊曰:“何至是?”对曰:“此吾之旧宅也。”元枢曰:“吾从官至此,相传云:书寄之公署也。君何时居此?”曰:“隋开皇中尝居之。”元枢曰:“若尔,君定是鬼耶!”曰:“然。地府许我立庙于此,故请君移去尔。”元枢不可。曰:“人不当与鬼相接,岂吾将死,故君得凌我耶?虽然,理不当以此宅授君。吾虽死,必与君讼!”因召妻子曰:“我死,必多置纸笔于棺中,将与李君对讼。”即具酒与之饮。相酬数百杯,词色愈厉。客将去,复留之。良久,一苍头来云:“夫人传语司空,周书记木石人也,安可与之论难自取困哉!”客于是辞谢而去。送之出门,倏忽不见。元枢竟无恙。
睢阳(今河南商丘)人周元枢是平卢节度使的书记,寄居在临淄官衙的房子里。一天晚上他要睡觉时,忽然来了众多车马、行李,有人敲门传报说:“李司空前来拜访。”周元枢想着自己的亲戚故交中没有这号人,于是想到:一定是同乡旧交,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就出门见客。
宾主落座后,周问李从哪来,李司空说:“我也刚到此地安家,还没有找到住处,想住在这宅子里。”元枢吃惊地说:“为什么要住这?”司空说:“这是我的旧宅。”元枢说:“我自从到此郡作官,一直都听人说:这是书记的公署。你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司空说:“隋朝开皇(隋文帝杨坚年号,581-600)年间曾住在这里。”元枢说:“如果这样,那你一定是鬼喽!”司空说:“对。地府答应让我在此地立庙,所以要请你搬走。”元枢不答应,说:“人不能跟鬼交往。难道是我快死了,所以你可以来欺凌我?即使如此,也不能把此屋送给你。我即使死了,也一定要跟你争讼!”
于是周元枢叫来妻子,说:“我死后,一定要在棺材中多放些纸笔,我要跟姓李的在地下打官司。”然后备下酒食和李司空对饮。两人喝了几百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脸然也越来越难看。李司空要离去,周元枢还挽留他。如此过了很久,有个奴仆进来说:“夫人带话给司空:周书记是个木头人,怎能跟他争论而自取自辱!”于是李司空告辞离去。周元枢送他出门,一眨眼司空就不见了。
周元枢最终也没事。
《周元枢》载于《太平广记》卷三百五十三,“鬼”类。周元枢不怕鬼,敢与鬼斗争,而且最终取得了胜利。在古代的鬼故事中,这种敢与鬼争的故事还是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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