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多数时候是散漫的，这儿一块，那儿一块；这儿一片，那儿一片。块儿又散成片，散成了片的又聚成块。一片一片时，色就淡些；一块一块时，色就重点。所谓的重，就是颜色深些，就像人的脸，有是浅色的，有是深色的。但又不同于脸，一个人的脸色往往是一样的；而云，有可能是半边深，半边浅，还可能深浅混杂。云懒散惯了，脚步也悠闲，常常在一个地方发呆，实在累了，才去找个阴凉歇歇。它想离太阳远点，在大海，在湖泊，在竹林间游弋。云在找着说得来的伴儿，东凑一伙，西聚一团，搞着团团伙伙。云常聚常散，合得来就在一起，谈不拢就分开。于是，这天上的云就变化莫测。一片一片的云凑着凑着，就产生了感情，它们抱得越来越紧，它们挤得越来越严，它们摞在一起，层层叠叠。慢慢地，就有了重量，就有了负荷，就化成了雨。
雨是有偏心的，在哪儿住得习惯了，就常常在那里落脚，也不管那里的人喜欢不喜欢，不管那里的树喜欢不喜欢，不管那里的庄稼喜欢不喜欢。它不去看人的脸色，不去看树的脸色，不去看庄稼的脸色。它常在五月发着六月的脾气，它那么大的年龄却一点不成熟。看你顺眼了，三天两头光顾；看你不顺眼了，十天半月不搭理。它又显得很无辜的样子，说让你们凉快还不满意。
树和树叶在五月沉闷不响，仿佛在春季折腾得筋疲力尽了。它们忍受着太阳的炙烤，在午间发着困。树顶新长出的叶子抱怨着生不逢时，怎么在这时节出生、生长，还负担着给先长出的叶子遮阴。底部的叶子感激着顶上的叶子，但也有怨言，它们觉得压抑，想显摆显摆，多接收阳光雨露。它们都在汲取着树根的水分和滋养，像要榨干吸净一样。
云来了，风来了，树叶不安分起来，它们开始跳动，随着风的节拍，云的摇摆。树顶上的叶子往天上飞着，底部的叶子翻腾着身子，要跃到树顶。它们预感到雨要来，它们把这好消息告诉身边的树，然后再传达给近处的、远处的树和树叶。于是，桐树，榆树，槐树，枣树，银杏树，以及这些树的叶子们一齐骚动起来，躁动起来，鼓动起来。
云压在头顶，树和树叶敛声屏气，静静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大事。一滴雨、两滴雨、三滴雨敲打它们时，它们们窃窃私语，嘈嘈杂杂；雨噗噗哒哒、哗哩哗啦、咣叽咣叽时，树和树叶们和着风，和着雨，和着云，忘我地狂呼着。
雨止了，风停了，云散了，叶子们抖搂抖搂身体，抖擞抖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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