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我的奶奶,在父亲年幼时,奶奶就去世了。
奶奶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信物作念想,我对奶奶的印象全凭长辈断断续续的讲述。
年少时,我与家人们在后山割稻休息间隙,小姨公会时不时凑过来讲一些过往,包括爷爷十岁那年穿着长衬去奶奶家提亲的事。我就会想象当时爷爷奶奶的模样,我想我的奶奶。
而今,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奶奶的名字,记住她名字的人也早已不在了。即使在奶奶的墓碑上,也只看到“…元配童氏孺人之墓”,卒年是“民国三十四年四月吉旦”,没有生年,没有名字。
民国三十六年的《雅村方氏宗谱》记载:“(爷爷)康百廿一公,讳锦荣,字其泰,初中毕业,娶山水碓童氏,生于民国丁巳年五月十三日巳时,终于民国甲申年十月初二丑时,生二子,炳炎、锡钟。”由此可知,奶奶生于1917年,卒于1944年。奶奶还比爷爷年长两岁。
但宗谱所记载的奶奶卒年与墓碑上有别。父亲的记忆中,在他五虚岁时,奶奶是因呼吸困难窒息而亡。所以,宗谱记载或更为准确。
十多年前,小姨婆也曾与我讲过奶奶的事。奶奶是山水碓童氏大小姐,为童珮第二十世孙。奶奶嫁至东西邵后,常居阁楼,相夫教子,以绣织为乐。小姨婆比奶奶小许多,她很羡慕她的长姐。
然而,苦难才是世间的常态。1944年10月,正是抗战晚期,那年日本鬼子占领了龙游城,我的外太公便是逃亡途中被鬼子子弹击中大腿溃烂而死。而奶奶的病,于今而言,无非也是普通的感冒或肺炎,但在那个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生死由天,不由己。
奶奶带着万般不舍离去,她更舍不得两个年幼的孩子。但正如奶奶所担心的,厄运也接踵而来,战乱、变革、批斗……但又有谁能逃脱历史的宿命?
龙游人常笑谈,北乡癞子多。我的父亲、大叔都是癞痢头。但在我心里,癞子更是一种苦难的符号。在那个食不果腹,缺医少药的岁月,又缺少母亲呵护的孩子,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冬至前夕,村里同学联系我,这次320改建需将奶奶的墓地另迁佳城。我从未曾想到,我与奶奶还会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再见面。据说有种新理论,说人死之后,人类的意识会转化为能量,并以量子形式长期存在。若果真如此,在奶奶去世的八十年后,她是否依然可以感受到,我对她的怀念?
所有的过往,都是岁月的恩赐;所有的美好,也都源于祖辈的庇护。冬至日,谨以此文,祭告奶奶!
癸卯年冬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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