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烧酒

酒蒙子大名叫燕三儿，是个老实本分的文盲，腰里经常别个酒袋子，没事儿喜欢自己整两口，所以大伙儿戏称他酒蒙子。

一天晚上，酒蒙子如往常一样去酒铺打酒，边走边寻思着这二两烧酒配上兜里的五颗花生米又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然后打胡同里拐了个弯，胡同口这户人家姓王，大伙叫他老王头，老王头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乐善好施，义薄云天。门口，正蹲着一个乞丐，双手捧着半个烧鸡，大口大口着吃着。酒蒙子也没注意，径直向前走着。

乞丐瞟见酒蒙子走来，先是冷哼一声，然后眯着眼对酒蒙子说：“大哥您吉祥，行行好”。酒蒙子沉浸在美梦里还没缓过神来，继续向前走着。乞丐又说：“大哥您吃了嘛？”，酒蒙子这才缓过神来，说：“没钱吃饭，我去赊点酒喝”。乞丐说：“您瞧，只要您跟我一样，往这一跪，再说上几句入耳的话，不愁吃喝”。酒蒙子说：“膝盖脆生，跪不下，站着舒服”。乞丐扣了扣鼻子，眼睛撇向一边，说：“站着吃不饱，跪着时间长了，膝盖磨出茧子”。酒蒙子先是轻轻摇了摇脑袋，然后说：“跪下，嘴张不开”。乞丐说：“牙没了，从缝里能塞进去”。酒蒙子向乞丐行了个礼，走了。乞丐醒了个大鼻涕，然后用手在鞋帮上蹭了蹭，小声嘀咕着，瞅你那穷酸样！

酒蒙子继续做着美梦，这二两酒，怎么喝好呢！

腊月的风像刀子似的，雕刻着燕三的法令纹，也透过这件几年没换过样的衣服，扎在后背上。燕三抖了抖竖起来的寒毛，走进了酒铺。酒铺刚换了老板，原来的老板姓牛，大名叫牛顶天，因为烧酒卖出了名声，到别处开酒楼去了。新老板打扮的讲究，小眼睛，旁人不知道，总认为他闭着眼睛。这人油头粉面，能说会道，更聪明的是，他在酒提子里偷偷放了一块吸铁石。

燕三开口说到：“您吉祥，打二两烧酒，先挂在账上”。老板说：“呦！您也吉祥”。说着拿过燕三递过来的酒袋子，说：“今天的烧酒卖的紧俏，我去屋后酒坛子里去取”。说罢，吩咐伙计拿着酒袋子和酒提子去打酒，交代的时候，又特地给伙计挤了挤睁不开的眼睛。伙计来到屋后，打了半提子烧酒，又打了一提子白水。回来后，伙计说：“腊月天冷，多打了半提酒，您多喝点，暖暖身子”。话罢，瞅了瞅燕三的破布鞋。燕三拿过酒袋，掂量了一下，说：“您记账，谢谢您嘞”。然后转身走出酒铺。

腊月风猛，差点给燕三吹了个趔趄，燕三赶紧捂住酒袋子，抽了抽鼻子，又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到老王头门口，乞丐已经走了，地上散乱着几根啃的精光锃亮的骨头。燕三摸了摸兜里的五颗花生米，又摸了摸酒袋子，往家走了。

回到家门口，腊月的风给大门吹的呼扇作响，正巧又碰到一只恶犬从门里溜了出来，夹着尾巴跑了。燕三刚一进门，差点滑倒。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心里骂了句：“草，这狗屎”！然后在门槛上蹭了蹭鞋，又摸了摸酒袋子。

回到屋里，酒蒙子拿出碗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摸出花生米，一边如数家珍般的一颗一颗放在碗旁边，一边小声嘀咕着，今天就吃两个吧！

酒蒙子小心翼翼的把酒倒在碗里，又上下抖了抖酒袋子，等最后一滴酒滴在碗里，又舔了舔袋口。他轻轻的拿起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然后又嘬了一口酒，咂摸咂摸嘴。然后鼻子一酸，一行老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嘀咕着：“牛老板啊，欠你半年的酒钱还没给你呢”。紧接着一口把碗里的酒都喝了。他把碗放在一边，赶紧把剩下的四颗花生米都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贴身的兜里。

酒蒙子把碗涮了涮，又涮了涮，嘀咕着：“破碗老酒香”。

酒蒙子躺在了炕上，翻了个身，睡昏过去。

过了两个时辰，酒蒙子从嘴里蹦出一句梦话：“站着饿死，野狗都敢在门口拉屎”。

酒蒙子又翻了个身，蜷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