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本意“道路”。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如何走?走什么样的路?没有规定,顺其自然。
道,还有第二层意思“道说”。自然会想到《老子》(又名《道德经》),为了说明这个“道”,老子著了简约的五千言,以示其真诚求“道”之心,以证“道”的存在。只短短五千字,却对后人影响深远的一部先秦道家哲学经典。
道可道,非常道。
“道”,是天地万物的本原,无形无声、无迹可循,老子为了说明这个无形的存在,故名之以“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在“无”中化生万物,产生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和而万物生,可见,“道”是天地万物之根、之母、之本元、之初始。
“道”还是宇宙的“整体状态”,有整体的规则与自然的韵律,它不是零敲碎割的,不是各自孤立的,不是我们今天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每个人抱着一个手机沉浸式地过自恋的生活。表面上看,一个人除了手机,什么也不需要。但在这样的碎片化的生活中,我们如何能体会人与人、人与万物、人与世界的深层关系呢?
“道”是混沌,是“一”,我们就在“道”中。万物统一为一个整体是什么感觉呢?可以想象一块玻璃,我们所有人都在同一块玻璃上,共同构成这玻璃整体,我们都是玻璃的一分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有整体的存在,只有整体的作用。
还像草原上开满的鲜花,各种鲜花按照自己的方式开,有大有小,有红有粉有紫有白……各种各样的形态,各种各样的颜色。你若仔细端详一树的花朵,观察每一朵花,相信会被那种毫无保留的开放感动,它们层次丰富,有盛开的,有快要凋零的,但都给人以美感。那种真实地、不留余地地做自己的状态就是自然,这是最有生命能量的状态。
这个大自然的整体就是“道”,在道家的眼里,人本应该像一朵花,一块石头一样,自然生长与存在。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有它独特的样子,人也应该如此。
“道”是一个完整的、有机联系的存在,在这个“道”中的所有的事物,它本身就有一个自己发展的规律,它的天性是不受干涉的。
而道的特点是无、低、谷、柔、弱、和,所以老子认为,人作为“道”之产物,要“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以人要顺道而行,法天效地,天人合一,清静无为,柔弱中和,和光同尘。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本性,这样才能不失根本。这就是顺道,从而获得大道。
不过,人总是急于成长,急于成功,受身边人的影响,这很悲哀,人要做自己远远没有一片树叶做自己来得容易。人会相互比较,树叶不会。人因为比较,发现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就会不安,然后尽快适应,泯然众生,进入舒适区,再努力把别人也同化成自己的样子,以便让自己心安。如果发现有特殊的人,就亮出规范的尺子,让这些人就范。人们为适应各种尺子疲惫不堪,就越来越不自然了。
如果说“自然”是人的行为原则,那么“无为”就是具体的行为策略。“无为”是反向思维的一种重要体现,无为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不妄为、顺势而为。实际上是更高明的为,更有效的为,更有能量的为。
道家的“无为”首先是一种思维方式,它来源于对事物的细心观察。
第六十四章曰: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事物在安静的时候容易持守,还没有发出征兆的时候容易谋划,脆弱的时候才容易破除它,在微小的时候容易驱散它。“无为”的最基本的含义就是这一句“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这是“先为”的智慧,要“占先机”,抓住时机去为。
再就是“为者败之”,是说你太过有为的话,就会把事情搞砸了。从细节开始“为”,才能达到“无不为”。
第四十三章曰: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最柔软的东西方能穿透那个最硬的东西。如果你什么都没有的话,是一个“无”,就很容易进入一切事物,能穿透最硬的东西。没有成心、成见,没有分别心,就没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因为这样的心是空灵的,是能承载万物的。
在这个资本主宰的时代,很多人情感匮乏而迷茫,拥有物质而不幸福,追逐外物而认不清自己,表面合群而内心孤独,人们普遍地焦虑,外表光鲜而内心不安。
其实,追求任何东西,太过执着其实都是欲望的驱使。而带着成心和偏见去看世界的话,可能处处都不顺眼,处处都不顺心,到处都是阻碍。遵循“道”的人会守柔,守弱,悠着点来,慢慢行走,自然而成。
“无为”是用最少的代价达到一个最大的成效。真正的顺其自然是积极的,是智慧的。“无为”不是“躺平”,而是遵“道”而为;逍遥不是“佛系”,而是灵魂自由。
《老子》第二十章曰: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他们不精明,不争夺,没有野心,没有目的,天真如婴,顽固似鄙,没有什么优越感,没有什么可以依赖,对一切世俗之物都显得迟钝……只因他们尊崇的是“道”。
今人多为一个个现实的目标所捆缚,常常忘了人生是一条未知的道路,我们原本是没有任何目的地被放在这条道路上,出于对风景的好奇而愿意走下去,因为热爱而倾心于那条本己的道路。生命原本是来欣赏这一路风景,而非实现一个又一个目标。如果说生命有目标,那只有一个自带的目标——死亡,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终点,不需要追求。
“顺其自然”的“自然”可不是本能,不是随心所欲,而是符合天道的无为之为。遵循“道”的宇宙法则,才能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生命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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