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受教,是传统的,也是零零碎碎的,没有今天这样系统性。于我们来说,大多时候是接受反方向的教育,比如,受了欺负,跟人家打了架,回家要受到家长责骂,之后才知道从相反的方向去做事情才能不受责备。这种撞南墙式的受教,养成了七零后我们这一代人的坚韧。家长没有和风细雨的说教意识,也没有那耐心。
几乎是每天早晨,母亲已经干完了一个农活,一进门就听见了她的骂声,我们就一个激棱,快点起身,然后和妹妹去河的泉里舀满一桶水,抬回家倒进水缸,一早晨抬满一缸,作为家庭一天的生活用水。我大两岁,所以抬水的时候,总把水桶往后靠靠,减轻妹妹的压力。冬天的河边很安静,我曾经为这普通的景色深深的感动,潺潺的流水,薄薄的冰,一些微雪,孤寂的鸟儿,所以在小学的作文写过那么几句这里的描写,受到本村于老师的表扬。
如果已知的是个圆圈,那么未知的世界于我们来说则是无限的。每晚,村人在煤油灯下讲那些鬼狐故事已经很多遍了,唯一接触外面世界的途径是收音机,里面可以听到普通话,最大的乐趣是听评书,每天下午放学,去野地里挖菜,看看太阳的高度,赶紧回家,打开收音机,六点半到七点,听评书,印象最深的是刘兰芳说的《杨家将》、袁阔成的《三国演义》、王刚的《夜幕下的哈尔滨》等等,听的如痴如醉,总觉得半个小时太不过瘾了。有时候信号不好,不断的调整音频,有时候和小伙伴一起听,那个劲头,足以忘记了饥饿。这让我切肤的体会了:爱好是最好的老师。今天媒体发达了,我从网络上下载评书,想让自己的孩子听,结果他很烦,不了了之。
那年冬天,邻居的叔叔用猎枪打了一只兔子,他老婆回娘家了,他叫我去给他烧火,当时他跟我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奶奶忘了。结果晚饭的时候,家人找不到我,而我正在叔叔家啃着兔子肉,听着评书,叔叔出门去邻居家要烟抽,才听见村里的广播在寻人,他回来让我赶紧回家,我走到家的时候,门里门外全是人,母亲已经瘫坐在地上,我的出现给了大家一个惊喜,这时去大口井和水库打捞我的人们已经陆续赶回来了。而我也没受到责备,赶紧回到家打开收音机继续听评书。就这样,评书,开阔了视野,培养了人文,它伴随了我年少时的每一个傍晚。
我的母亲给我买过一本课外书,带插图的,关于太阳公公的,看了很多遍看不懂。那时候报纸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农村人从大集上买来的废旧品,过年了,用它把卧室那间的土墙和顶棚糊上,焕然一新。我也看过一些贴在墙上的报纸,总觉得是些带官腔的文字,没有半点的生机。记得有个漫画,一个人手持铁锨把一条蛇铲断了,还配着文字,我看不懂,于是就努力记住它,等长大后再去理解它。现在知道了,那时正好是打倒“四人帮”时期,用一幅这样的漫画来做隐喻。后来母亲把华国锋的大头像揭了下来,把他移到大衣橱的后面,我虽然不懂,但却记得很深刻。后来才知道,就在那几年,中国正经历着大事,而我们则像那些阿狗阿猫一样,简单的无知的生长着。
上小学的时候,正值大包干刚结束,那时上学是没有目标的,家里人的想法也就是让孩子能识个字,也没有过分的要求,更没有刻意培养的意识,我也就把小学上的支离破碎了。记得每到夏天,中午不知道午休,常到河里摸鱼,结果中午不睡,下午崩溃,一直浑浑沌沌的。成绩都是围绕着及格转悠。小学老师大多是代课老师,教学也没有正规的路子,在自己村里上的时候,老师喝醉了趴在讲台上睡觉是常有的事。三年级转到了邻村小学,教室破败不堪,老鼠乱窜,屋檐上还掉下过一条蛇。教室的地面泼上水很快渗没了,后来发现是个坟坑。那时候上课很有意思,教师办公室就在教室的讲台边,我们上课,教师们抽烟喝水聊天。邮差来了的时候更是热闹,跟老师们一起喝茶抽烟,侃大山。有时候上写作课,老师说,这节课写关于描绘野外的景色,你们到野地里去观察吧,于是我们走的到处都是,偷果子,烧麦穗,躺在地里晒太阳……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的字写的越来越好。在班里承担起给老师刻蜡纸印题的职责,刻完后再和那个很顽皮的伙伴用那种原始的油印机给老师印出来,作为全班同学的试题,很自豪。可是,我依然贪玩,成绩并不很好,邻村里那个一直第一的同学,令我羡慕嫉妒恨,只是长大后听说他发展的很一般。
那时候就觉得老师这个行业真好,幼稚的思维里不可能想到待遇、养家这些概念。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喜欢写字,只是不知道怎么写好,那时我问过同村的一个哥哥,是写长的还是写圆的好看?物质匮乏的印象很深刻,我和妹妹曾经把一支铅笔从中间锯断,一人一半,当剩下一点点的时候再用个竹筒套上用。记得邻村的一个孩子用麻绳穿过橡皮,把它挂在脖子上,显得那么珍重。还记得我村一个高年级学生学习好的出名,作业总是很工整,成为传扬的美谈,后来他成了我村第一个大学生,去兰州工作。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考取了体育学院,我则是第三个大学生。有一次在河里洗澡,正好是我们三人,他两个比我大几岁,说得来,但是阴差阳错的就我们三人在洗澡,他们家住在西街,而我住在东街,或许这样的偶然,让我冥冥中沾了仙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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