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应朋友之约到北京通州附近的村里挖野菜。跟着导航开车40公里，导航定位很准确，到达集合地点，发现没有路标，没有地名，是一片果园，果树还没有长大，林间地上一片绿油油的野菜。绿的叶子，白色的花，远远望去像是田园风格的地毯，乡土气息浓厚。
野菜吃的是个新鲜，开花的菜老了，不能要。新鲜的荠菜隐藏在树下的叶子里。拿铲子把树叶扒拉开，惊喜便在眼前。
小朋友第一次挖野菜，不认识哪个是荠菜，哪个是蒿草。说句实在话，我也不认识荠菜，三种叶子差不多的绿色植物混在一起，分辨起来难度相当大。
距离小时候挖野菜已经二三十年了。儿时在东北农村生活，挖野菜，简称挖菜。初春，野菜冒头，到秋天，灰灰菜尚未枯萎，除了冬天，三个季节都可以从事挖菜这项工作。
小时候，春天最早能挖的野菜是婆婆丁，俗名蒲公英。挖婆婆丁要在开花之前，开了黄花，有了白色小花伞四散的时候，菜就老了。吃起来苦涩的很。
大姐姐们时常挎着柳条小筐，在防护林两边的沟边上，寻找婆婆丁。她们爱美，擦很厚的雪花膏和胭粉，距离很远，我能闻出来是秋月还是友谊的味道。爱美的人，挖菜都穿半截凉鞋，偶尔还骑车。
临水的沼泽地，婆婆丁尤其多。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里小朋友午休的时候结伴给老师挖菜。削铅笔刀是个好工具，一刀一棵，割不到手。
正经挖菜用的工具是巴锄头，或者夹把刀。巴锄头是个小锄头，杆有50厘米那么长，铁头，比铲地的大锄头看着更可爱些。小朋友使用起来正合适，不用大弯腰，怎么刨都方便。一锄头下去，三五棵婆婆丁被撂倒了，抖一抖土，放到柳条筐里。
与婆婆丁齐名的是曲麻菜，绿色的叶子，紫色的根，嫩的好吃，老了同样苦。
挖野菜很有趣，可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这两种野菜的浆，就是割开根茎流出来的白色液体，相当顽固。弄到手上，黑褐色，弄衣服上，一团污渍，相当难洗。
在挖菜的时候，采一把黄色的婆婆丁花，插在破旧的课桌的缝隙里，闻着春天的味道，听着老师一遍一遍的讲课，相当美好的回忆。
春天挖菜是为了解馋，娱乐。夏天挖菜则是苦力活，要钻到庄稼地里找野菜，闷热，玉米叶子划脸，有时候还落一脑袋不明粉末。
每年家里养鸡鸭鹅猪等家禽家畜，夏天的主食基本是野菜，舍不得喂太多粮食给它们。猪一般吃灰灰菜，车前草等。鸡鸭鹅这些，吃曲麻菜，青草。不同的动物，不同的食材。
读高中的时候，每年暑假都和老妈去割菜。夏天的曲麻菜长在玉米地的垄沟里，越往里走，菜越高，越嫩，也越难走。高的有一尺高，矮的也有半尺，看着模样，和春天的曲麻菜嫩芽差别相当大。除了曲麻菜，还有青草，特别茂盛。用镰刀割菜或者草，割好一捆，放到化肥袋子里，等到两袋子装满了，就推着自行车回家。
一般出发的时候，我骑着28大自行车带着我妈，回去的时候，我们推着菜，满载而归。
曲麻菜和青草割回家，成捆码放在阴凉处。妈妈清晨起来就剁菜，用切菜板的背面，和一把有豁牙子的旧菜刀。剁碎的菜放到一个铝盆里，和上玉米面，是鸡鸭鹅们的美味早餐。
我喜欢剁草的味道，空气里散发着清新。不喜欢烀灰灰菜的味道，一个夏天都不消散的感觉。记得奶奶家有一口缸，夏天里面总有烀熟的灰灰菜，到喂猪的时候，就端走一盆子。
每年冬天，奶奶家都会杀年猪，厨房里冒着热气，锅里烀着肉，这个时候，灰灰菜的味道才散去。
一般成年的鸡鸭吃草，幼儿的鸡鸭吃曲麻菜。人工孵化的小鸡小鸭围在栅栏里，吃着绿色食品，有时候扔进去黄瓜皮，白菜叶，这群小家伙奔跑追逐，各种花色，毛茸茸的，相当可爱。
记得上小学之前，家里的母鸡还抱窝。母鸡趴在鸡窝里20多天，就有小鸡从壳里啄出来，厉害的小鸡直接蹦出来，相当的神奇。小鸡被孵出来之后，母鸡带着小鸡仔出去村子边庄稼地里玩，吃青草，捉虫子。这种野外溜达的鸡，经常到了秋天，原来20只小鸡，能剩下五六只的样子。
有一年，家里的一只母鸡，去别人家庄稼地里，被打死了。我哭了一下午，大概和那只鸡感情特别深厚。
上小学之后，家里的母鸡不再抱窝，小鸡小鸭的孵化全靠人工。有时候中午回家吃饭，还帮妈妈翻鸡蛋。记得弟弟中午回家吃饭，给妈妈写了纸条，说自己做饭吃饱了，鸡蛋也翻了，温度正常。那个时候他大概七八岁，自己能热饭吃，上学放学都不用接送。
人工孵化的鸡鸭成活率高，圈养在家里的空地上，挖菜喂这些活物，是个重要工作。这些年，鸡鸭也吃不上野菜了。很多地洒了各种农药，有的地甚至连野菜也不生长了。荒地早就被人占了，种上土豆等作物，防护林距离村里都很远，没有人愿意吃苦受累跑很远。
鸡鸭有饲料，有粮食，吃的精细，长的巨胖，少了淳朴的肉的味道。
最近，全国很多地方疫情令人揪心，有个长春的小伙，在阳台上种满青菜，长势喜人，还送给邻居一起吃。隔离50多天的同学解除了封控，看到了她家餐桌上新挖的婆婆丁，当真是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如今生活在城市，对于乡土的怀念大概都体现在种植上。婆婆在花盆里种了黄瓜和葱，长了很多天，黄瓜依然没有长大，成了观赏植物。
郊野公园里，立着不许挖野菜的牌子，依然有人跨过栅栏，在路边，树下，挖着野菜，仿佛春天有一场仪式，挖野菜，吃野菜，都让都市生活更接地气。
本文写于清明之后，写在本子上，然后本子丢了，再找到本子，已经快到端午了。
这记性，吃一斤野菜也拯救不了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