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朋友定了固城湖的大闸蟹，10月下半月是吃公蟹的季节。不知道吃蟹最应该配什么酒，总觉得应该是黄酒。记得红楼梦里说黄酒性寒，若是冷酒吃下去，就得要五脏六腑去暖，因而应该烫得热热的来。湖蟹也最是性寒，因而往往需要姜丝佐之，所以配湖蟹的黄酒，我觉得也该是烫得热热的。但是因为我身处广东，二三十度谁兴烫酒呢，芳姐买的就是梅酒。梅酒很甜，不加冰没有办法喝，就算加了冰喝起来都像小时候每次咳嗽就要吸一只的“蛇胆川贝液”。
我和人团购，我的是一只6两的公蟹，一只4两半的母蟹。公蟹掰开来蟹膏流黄，吸吮起来像不咸的红心咸鸭蛋流出来的油，都是胆固醇高警报的味道。公蟹最好吃的是那层近乎半透明的膏，吃进嘴里，一种介于油腻和磨砂的口感，糊得满嘴，黏住舌牙。母蟹的蟹黄我始终觉得不如蟹膏这份油腻，也有可能是季节原因，总觉得太过于颗粒分明。我的顺序是趁热先吃两只蟹膏蟹黄，这是蟹中最精华的所在。等稍微凉了，才是钳子、大腿、小腿，依次之。我以前总是过分拔高自己人工的技术，不借助工具，往往吃的一片狼藉，浪费一钳子腿子的好肉。这次我用上了蟹八件，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使用工具，为什么偏偏要和人类文明的进步作对呢？小钳子钳碎蟹腿，稍微撕一下壳，便能抽出一支完整的腿肉来。新鲜蟹肉滋味鲜甜，若是趁热，根本不用任何调料。但是冷了，还得用蟹老板提供的醋。我试图用镇江的恒顺香醋代替，事实证明完全不行，蟹醋更酸甜，蘸着剥出来的一长只腿子肉，嘴里咂摸着都是酸、甜、鲜的混合体验。
大块的壳子肉和钳子肉都是过瘾，有纹理，刚剥出来时甚至有些晶莹剔透像荔枝果肉。最小的钩子一样的小腿，往往被人放弃。但其实只要你工具得心应手，就能完整地挤出来一条细细长长的腿子肉。这种肉最爽的吃法是剥满整整一排，抓住最外面的蟹脚尖，像抓着一把迷你的四川钵钵鸡的竹签，蘸蘸蟹醋，然后一起放到嘴里大快朵颐。小腿子肉比起大块肉的条理分明，更加细腻滑柔，用一大把一起嗦进去才是正解，否则直接嚼，就真是物理意义的“不够塞牙缝儿”。
“吃水不忘挖井人”，除了这个耿直的蟹老板，更要感谢这些蟹蟹，从南京一路坐飞机过来，牺牲自己，成全我们的口腹之欲。我一直不想去想在蒸的过程中蟹会不会痛苦，希望它们是很快就失去知觉了吧。不过回顾蟹的蟹生，此前都是在山清水秀的固城湖生活的，在弱肉强食的自然世界里，也许也不算那么差。我每次想到这些，觉得有点伪善，因为一边吃蟹一边高呼过瘾的也是我。对于食物，我的态度始终如一：感谢这些为我们燃烧了自己的小动物，首先，不要把他们的肉体做得难吃无比，让它们死得毫无意义；其次，吃得干干净净，不要浪费粮食。吃蟹我是两个都能做到，倒算是另一种“无愧于心”了。
2022年10月28日 收到南京来的固城湖红膏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