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表嫂去二叔家杀年猪，我跟他们合买一头猪。一来二叔家的猪没喂饲料，肉质好，二来熏点腊肉自己吃，顺便做做人情。
因为不在老家，熏肉的事情是麻烦的。不知道去哪熏。哥哥从小生病聋哑，人很聪明。表嫂把我的照片在手机上打开给他看，一边指指肉，一边比划钱的动作。意思告诉他是我买的，让他帮我熏。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开心的回家拿了蛇皮袋子过来把肉装回去。晚上小叔说哥已经帮我把肉腌好放在锅里了。
哥哥比我大七岁，我能记事起，哥哥就是聋哑人了。据说在他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因为那时集体公社挣工分，大人都比较忙，另一个经济拮据，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期，于是哥哥的一生，似乎都是无声的。 儿时，哥哥带我和弟弟上山砍柴，采蕨，找蘑菇，摘野果；偷偷下河洗澡，翻螃蟹，捉泥鳅……哥哥帮我把柴禾捆好，一路让我走前面，距离家还有八九百米的时候，哥哥却走到我前面，幼小的我害怕哥哥不等我不管我了，一着急连人带柴摔在田埂上。不一会，哥哥又折回来，原来他赶回去只是为了把柴放好，然后回来接我。全程无语，却胜万语千言。 说来我像生活在五六十年代似的，没有合身的衣裳，也没有漂亮的头花，但我有个好哥哥。入秋天就凉了，不知哥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不时拿回来一些颜色各异，长短不一弯弯曲曲的毛线。他一根根衔接起来，然后用水洗好，晾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晾干后哥哥比划着让我拽着一堆堆皱巴巴的线的一头，然后他就从线的另一端开始在手上绕啊绕，绕成一个个椭圆的线团。也不知道不会言语十多岁的哥哥从哪里学会了针织，用这些五颜六色的线给我织了露指头，不露指头的手套，还有袜子，毛线褂子。那时觉得哥哥真的好厉害，想着有哥哥，就能在寒冬有毛衣穿。 哥哥没上过学，不识字，但他会算账。每年清明前后，哥哥就会拿着蛇皮袋子早早出门，直到太阳落山，背回来一大口袋的蕨菜竹笋。吃完晚饭，父亲和我就围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把竹笋一根根剥皮，然后用开水烫过（剥皮的竹笋容易老），最后再用棕叶把蕨菜竹笋捆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第二天清晨四五点左右，哥哥便背着这些走七八里路拿到一个工业区去卖。每次回来给我和弟弟带一个包子或者是油炸粑。再后来我跟弟弟长大了些，也会跟着哥哥把这些野菜采回来拿到集市卖掉。然后把钱给父亲或是买些日用品和家里没有的菜。父亲忙于生计，只要我们能照顾自己，他一般不会管我们做什么，只会在出门前把我们能帮着做的事吩咐一遍，便出去营生了。 哥哥虽然不能言语，眼里看的，心里想的，有时甚至超过正常人。上小学了，离家步行十分钟的路程，那时几乎没走过，几乎上学都是跑的。好几次觉得回家也没午饭吃，干脆就不回去。好几次哥哥估计是没见我回家吃中饭，把饭给我送到学校。刚好有一次，下雨，一个男同学故意把尿撒在我的斗笠里，刚好被给我送吃的哥哥看到了，哥哥瞪着他一直看，一直看，吓得那男同学爬到了教室的窗户上，然后哥哥走的时候冲那同学做了个拳头的手势，意思是告诉他再欺负我就揍他。那男同学后来再没对我怎样。再后来虽然也有受到别人欺负，想到哥哥，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别人动口，我就言语还之，别人若是动手，我也同样方式对待。然后在学习上，我也力争上游，小小时就觉得，学习好，可能也会成为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慢慢的，也就没人欺负我了。 上了初中后，就开始寄宿，一个星期回去一次，见哥哥的次数也少了。随着年龄增长，哥哥也不再像幼时那样。只是每次回去，想来还能感觉到哥哥的欣喜。 再后来读书就是在另外一个城市，一年也就回去两次，跟哥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结婚时，哥哥忙前忙后，脸上每天都笑嘻嘻的，在他看来，似乎有人能替他爱护这个妹妹了一样，满是欢喜。后来他养了好多鸡，公鸡母鸡都有。我怀孕时，哥哥隔三差五给我送鸡蛋，送在山上摘的野果……我生小孩的时候，他一下子送来了好几只鸡和鸡蛋。每次赶集，哥哥都会给孩子带一些糖果，鸡蛋，水果，玩具等等。 再后来，我的孩子也慢慢长大，父亲弟弟经常在外，哥哥没有再种稻子了，也就没有再养鸡。如今我也为了生活，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城市，很少回去。却越发的喜欢回忆儿时，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我们有的只是丢手绢，跳绳踢方块，打陀螺，却远比现在充实，快乐！
以前常想时光倒流，哥哥给我织手套，织毛衣，我就在旁边静静的看。跟哥哥弟弟去河里洗澡，拼命的打水仗。去放牛，听蝉鸣，然后蹑手蹑脚去抓。去采蕨，摘猕猴桃，不怕蚊虫咬，也不怕荆棘划伤手……今天特别想带从未离开县城的哥哥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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