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影视城一类我本来不大感兴趣,不过冲着这里有过王家卫,有过至尊宝,有过紫霞仙子,那凑合也看一看了,去了后才发现,我错了,镇北堡还是值得一游的。
不同于完全现代搭建的横店等影视城,这里本身就是一古代城堡,在此基础上,著名作家张贤亮把它一步步改造成一个影视基地。
镇北堡作为战时要塞,在明代和清代都修筑过,而且分开位置,合了太极图中的阴阳二鱼的排布筑了两个兵营。故进入景区后,分了清城和明城两大块。
首先见到的是清城,城墙方正而斑驳,大概是保留了旧时的原样。穿过瓮城,看到主城城门上方左右两侧分别放了至尊宝和紫霞的等高剧照人像,这就是《大话西游》结尾那个经典场景的拍摄地了,耳边不由自主就仿似回响起了电影的主题歌《一生所爱》,卢冠廷那怪异而苍凉的嗓音“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事实上,听到周围游客的谈论,来这里游玩的年轻人,十之五六都是为了这部电影,而在我参观的后半程,整个景区内一直在循环播放也是这首歌曲,可见周星星的影响力有多大。
在清城内信步逛着,来到了百花堂,据说有一届中国电影的百花奖是在这里举办的,一进门就看到一块巨石水墙,上面刻着张先生那句名言“文化艺术是第二生产力”。张贤亮大概是现代中国作家中最早涉足影视并且成功了的(推动了整个中国新影视业的朔爷都比他晚几年),他这座“贩卖荒凉”的影城,造就了一批中国电影的经典,红高粱、老人与狗、双旗镇刀客、东邪西毒、大话西游等,所以影城中有一块墙壁上刻着“中国电影从这里走向世界”的字样,还另有一块很多明星的签名碑。百花堂里有个舞台,下面有些座椅,似乎正要表演节目,就坐下来观看。只见一个矮小的着西装的男子带着三只斗鸡走上台去,先让它们斗了一会儿,然后直言不讳说,斗鸡从产生的那天开始,就和赌博挂钩的,今天这里的表演也不例外,大家观看的同时可以下注押码,赌哪只鸡会获胜,押对了有钱赢。听到这种庄家稳赢的赌法,大家默默地起身离座。
开始以为除了城墙外,里面都是为拍戏而新修的建筑,但是走到一座观音阁前,那古旧程度却不像生造出来的,正好门口有个卖佛珠法器的老人家,就过去问询。果然,他说这庙是真正的古建,从河北整体迁移过来的。讲起来,他倒不是出家人,只是在庙门口卖点东西而已。他原本和儿子在武夷山,也是做这营生,后来看到这里兴起这座影视城,又有座庙,觉得是个机会,就过来了,但没想到在这边,“生意根本做不走”,他哀叹道。说到底,他挑错了地方,到名山大川拜佛挺正常,但到影视城拜佛大概就没几个人有这兴致了,虽然游客不少,但十个中有八个都不会相信这是真正的佛堂。我安慰了他两句,劝他不如改卖点纪念品可能还好些,他颇为无奈地点点头。
在观音庙旁的一幢庭院,门楣上匾书“仁寿域”,说是电视剧《乔家大院》的重要外景,走进一看,是张先生收集的各种古物展,家具、门楣、匾额等等,品种不少,价值从数千元到数千万元都有,堪称一个小博物馆。
清城中有影视一条街,建成各种古代铺面的样子,当铺、布铺、药铺、钱庄等等,有的直接是商家在卖东西,有的则在展示着各种民间艺术,顺便收点参观费,剪纸、刺绣、皮影、魔术……有一个“拉洋片”是我以前书中看到过却从未真正见过的,一个高1.5米左右暗箱,围了5片宽30厘米左右的挡板呈弧形,每片挡板上有一个放大镜,透过镜片可以看到里面被艺人拉动的的带背光的连续画面,基本等同于幻灯片,老艺人同时还在伴唱着戏文,颇为有趣。
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有个地方人特多,原来是《大话西游》中的牛府场景,在里面后院的那株假桃树旁,也就是周星星说了那段著名的“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台词的地方,无数情侣争相合影,可这出戏是个bad ending啊,你们这是不问天长地久的节奏吗?
从清城沿原路出来后,右侧数百米外就是明城。去明城的途中有一条“老银川一条街”,复原了民国时代老银川的旧貌,走在其中很有点书中电影里旧中国的感觉,沿途的建筑里多有文物陈列。
一进街口就有个戏园,走进去一看,不知是表演什么节目,刚好结束,而主持人又是刚才百花堂主持斗鸡的那个矮小男子,整个园区到处赶场,真是勤力啊!只是不知道这次的表演中又有什么玄机。
街的尽头处是按1:1比例复原的当年宁夏王马鸿逵的官邸,里面每间办公室中展出的文物都是原始的真品。在省博物馆中,马鸿逵基本就是一个残暴的反动军阀形象(倒是他的堂兄弟马鸿宾因为降了party,颇多正面评价,只字未提其昔日之非)。在这一条街特别是其官邸的史料中,却可以看到他的另外一面,如兴学办学、振兴民族工业、坚决抗日等等,形象扭转不少,张先生这是要和官方唱反调的意思么?
事实上,和官方唱反调的不独这一处,在明城中,除了那些眼熟的各影视剧的场景外,最有意思的恐怕就数文革大院了,通过雕塑、仿建等重现那段时日的一些情景。时至今日,在我朝官方,文革还是一个半忌讳的话题,文艺圈就更是,凡是直接表现了文革内容的电影大都是禁片,包括张国师最好的电影《活着》,田壮壮的佳片《蓝风筝》等,而张先生借影视城之名,直接展示文革的种种情状,还配合当时的一些原始素材,等于一个小型的博物馆,也是够大胆了。查了一下,好像至今还没有一座官方的文革博物馆,巴金先生的遗愿竟是由张先生来部分实现的。在有个展厅里,展示着文革结束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些情景,有典型家庭的布置复原,有照片展示,有纪录片回放,其中照片里竟然罕见地呈现了胡总书记和赵总理谈笑风生的画面,而关于文革的纪录片,都是英文旁白,估计不是国内拍的,在国内八成也是禁片。张先生已作古,但这份勇气可嘉!可惜走到大院中,看到有的游客在兴奋地模仿红卫兵的步伐态势,有的游客则在批判台戴着高帽挂着吊牌的人偶旁比划着枪毙他的姿势……唉,只能替张先生叹息一声了。
明城内有很多一眼就能认出的场景,例如《大话西游》中唐僧的受刑台,《红高粱》中的月亮门,可我最喜欢的《东邪西毒》中的场景却始终找不到,围着那个一直在播放电影中对白的广播,绕了半天,再结合竖在旁边的剧照,终于确定,面前那个插着两面旗的小沙丘就是片中场景,想起片中欧阳峰的一段台词:“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去山后面,你会发觉没有什么特别……”不由哑然失笑。
仔细看下来,在这座影视城中,有许多牌匾、门楣、砖雕都是张先生煞费苦心收集而来的明清古建原件,也使它具有了真正的历史沧桑,是那些橡胶地面塑料花泡沫砖头的影城没法比的。再加上特意保存维护的各种遗迹,以及众多的文物和民间艺术展示,说这里是个荟萃历史文化的百花园亦无不可,这也是我觉得此地值得一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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