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鸟窝

作者: 渡黄昏来度晨曦 | 来源:发表于2024-01-28 01:33 被阅读0次

    上山的路上铺满了蓝色的细粒,这种细粒是山上一种质软的岩石,它们分布广泛,只是大多深藏于泥土之下。平常所见的一些较大的山包,上面永远长不高的小树就是因为整座山包都是这种岩石。除了一些长不高的小树,就是一些蓬勃的低矮灌木,要么互相牵连着,要么各自独立。这条路每年都有两次三次组织全村修和铺的。刚铺时还是没有分散的大块岩石,经过长时间的车轮碾压,才变成现在我们脚下好踏过去的细粒。然而现在的路面又开始出现一些不知是下雨流水作用还是车轮压下去的浅沟痕迹,不过也不影响一段时间的再使用,更不影响我们放学走路回家。

    我们同在一片阳光下,所前往的是一座山此时冷清的一面,以及对着它倒映在大地上一块儿也是冷清的巨大影子,它们之间的空气异常严肃而沉重。这条路像一条白蛇爬进了深丛里一样,绿色将它妖娆多姿的银白身形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它上坡下谷又上坡,跨过小河,绕着小山的肚子横穿而过,颠簸的直指向了村庄。村庄好像一根破烂的枯树桩,路像一条白带子拴在了枯树桩上,随风翻动着永恒的褶皱。太阳在这一刻,将今日白昼之时懈怠的工作正极力地弥补回来。只见太阳在快要落山时吃劲地往上举,将最后几道残光尽力留在了大地上,以免被山的阴影覆盖。放学的孩子就像一辆一辆小车一样在发着白光的路上赛跑,一辆撞着一辆的屁股,又互相侧撞到路边,这样互相玩闹着,一起从阴影还未覆盖的路段跑进了大阴影里。

    站在阴影里,我们看清楚了山的背后背负着沉重而又神圣的使命,就在山脊处遗漏出来的光束,翘着直抵触高傲的蓝天。绕着小山肚子横穿的路段下面,阴影显示出山谷的幽深,幽深的山谷里悠远地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鸟鸣。这些鸟仿佛在为争抢各自晚上要睡觉的地盘而怒吼着对方。在这段山谷完结的远处山麓地带,风像潮水般不断涌上来,又到山腰处的山谷里退了潮。风好像密密麻麻的针线,从山脚下一路编织而上,串穿在了风经过的一带每株植物身上。远处,竹林,鸡嗉子树,野樱桃树,马桑树,香椿树,冬瓜树等交杂生长着,近处,路边地里排列整齐的菊花和烟草,它们共同在风的编织联结中,跟着风的牵扯而统一摇摆。它们舒展着圆润的叶片,向外散发绿光,悄悄地作出动静来开始生长着。

    很快,我们来到了日常分别的岔路口,但我们还不急着分别。不必说,那些不读书的比我们大的孩子又在那个路口等候多时了,他们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几个,蹲着站着在那里等着我们。手里还时不时晃动着一根小木棍,木棍经过的空气呼啸着随时可以给我们点颜色看看的声音。

    我身边刚才还玩得好好的一个小伙伴,老远地看到后就要跑过去,我马上伸手拦住他,以致于后面的几个小伙伴都不敢轻举妄动。我尽量压低了声音,又刚好能说得出声来。我说我妈说了他们是坏孩子,不要跟他们玩。那些人注意到我们的行为,转过来朝我们这边气势汹汹地走来,领头的那个凶狠地挥舞着手里的木棍,使其在空中凄惨地叫着,木棍又在路边的杂草上经过,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他那根小木棍锋利得很快穿过几株杂草的身干,那杂草的身干还迟钝了一下才从切口处掉下去,又倒下去倚在了其他杂草上。我们定在原地不敢动弹,目光惊恐地看着他们逐渐靠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就像几只待宰的羔羊,只能这样等着他们到来时任凭怎样处置。

    那几个大点的孩子不会做什么,只是每次以这样的方式来临,都会让我们狠狠被吓一跳。他们就站在我们旁边的几步以外,有说有笑的说着他们自己的话,又时不时转过来毫不客气地对我们问话。我们几个不敢看向他们地一人一句两句话拼凑在一起答复着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各自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又不甘心这么快就回去,每次都被他们堵在路口不能一起玩也不是办法。于是我们决定避开一点找一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玩。然而他们并不会轻易罢休,我们走到哪里,他们便要跟到哪里的,只是永远都保持着那几步的距离,他们仍是学着大人说话的样子站在那互相有说有笑。他们虽然不会做什么,但我们知道他们只是想在我们小点的孩子当中找一下当老大的优越感,顺便跟我们炫耀一下不读书回家当大人的滋味。

    就这样,刚开始因为他们一直在我们旁边说话,影响得我们也不敢怎么玩起来。我们要坐在地上玩,他们就嘲笑我们说那么大了还坐在地上玩。尽管坐在地上玩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家常便饭,但经他们这么一说,我们也羞涩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灰。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们便习惯了他们在旁边的存在,于是才敢放开来到处跑了玩。有时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作是我们的老大,然后发出指令要指挥我们去做什么。然而我们已经敢假装听不见的无动于衷了,也任凭他们对我们怎么说,我们只管继续凑在一块玩耍。

    地边的棕榈树正不知疲倦地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哗哗作响地扇动着树冠上的叶片,仿佛舞台上表演者出场或者表演完毕时场下响起了阵阵涨潮又落潮的掌声。棕榈树撑开的叶片在风中扇动的姿态,又像舞蹈演员模仿孔雀开屏的手一样,纤细而又灵动。在地上玩够了,便想到天上玩去,于是我们便开始爬树。棕榈树光秃秃的树干不仅不好爬上去,而且爬上去一点又不想爬了滑下来也刮肚子,想想那种感觉也不好受。我们想到了借助挨着棕榈树站立的香椿树爬上去,先爬上香椿树一定的高度,再跨到棕榈树冠上。爬过那么多树,就是还没有爬到过棕榈树冠上,不知道爬到上面是什么感觉。于是我们几个又争相爬起了香椿树,想爬上去跨到棕榈树冠上体会体会。那几个大点的孩子便站在一旁看猴子表演似的在看我们的好戏。不过香椿树也没有那么好爬的。

    有时是一个一个地爬,一个不行另一个上,有时是几个一起往上爬,不行的则不知不觉往下滑,行的在不行的后面又只能被迫往下滑。挣扎了许久也没人能爬上去,而那些大孩子却是一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他们不知道我们爬香椿树是为了爬上棕榈树冠上,于是他们便说你们再往上一点就可以够到上面的树洞了,他们还说树洞里是一窝小鸟。我们注意到了他们的话,并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树洞,就是怀疑到底有没有鸟窝,和棕榈树齐高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就是。但越是要到棕榈树齐高的位置就越没有树枝可以借助踩上去了,挣扎了那么久,我们就是在这里气馁的。没有树枝可踩,我们很难从香椿树上跨到棕榈树冠上。要是再往上爬去够那个树洞也只是摸一下。不过有小伙伴爬上去察看时确实听到了树干里有叽叽喳喳的叫声传出来,因此,我们才肯定树洞里有小鸟。

    天还没黑,我们几个又凑在那里挣扎了起来。现在我们都只想爬上去能亲自察看一番。那些大孩子见状也纷纷走过来,他们现在看清了我们的目标,是为那个树洞里的鸟窝而挣扎的,并且认为这目标是他们给的。他们与我们便开始争抢爬树起来。我们哪抢得过他们,虽然他们没有强迫我们,也没有生拉硬拽着我们已经爬着树的身体从树上剥离出来。只是我们还在双手双腿抱紧树干往上移时,他们站在地上伸手就能够到树枝,抓着树枝,身体往上一抬,一下子就跳到了树上我们要好不容易才爬到的地方。由他们在树干之间阻挡着,我们就无法爬上去,并且他们也经常在树上把树皮渣蹭下来掉在我们身上,我们对此当然很讨厌了。不过他们说要掏鸟给我们,不知道真不真,但就是因为他们,我们已经失去了亲自体会乐趣的机会,他们只是想让我们多留在那一会儿,他们才好当老大而已,我们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尽管我们认为他们不会那么好心,不过我们还是退到一边,和刚才他们看小猴子似的看我们一样,我们便看老猴子似的看他们能有什么好戏。我们也本该差不多回家了,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要走时一定会被他们叫住。只见他们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砍刀,从树底下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了上去,传给了最上面那个借助旁边的棕榈树牢牢将自己悬在空中的人,那人又拿起砍刀向那树洞的边缘尽力劈去,以试图扩张洞口。

    我们在旁边全部坐在地上仰着头呆呆地望着他们操作,一股砍刀砍树很强烈的声音迎面撞击而来,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了整个山谷之中,削下的木屑也随之飘雪似的落了下来。天色逐渐暗淡,鸟妈妈也飞回到周围的树上盘旋着叫嚷许久了。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那是鸟妈妈,后来慢慢注意到它慌张而急促的叫唤,并迟迟未离开,其他地方的鸟鸣几乎都没有了,唯独它却在这里叫得更急更大,于是我们就知道那便是鸟妈妈。鸟叫声也让我们感到心慌,拎砍刀砍树洞的那人还在继续,他停下砍刀,正往里试图伸了伸手,却还是伸不进去,他便说要么算了回去了,他见到我们在下面不停哼着,好像有在怀疑他能力的意思,于是他只好又接着砍了起来,然而我们知道他听着鸟叫声也已经有些心慌了。树洞由原来的一小个逐渐扩张成了一大个,他卷了卷袖套,把脸贴在树干上,往树洞向下的方向尽力捞,他揪出了正在吱吱乱叫的雏鸟。鸟妈妈听到幼鸟吱吱乱叫的声音,叫得更加凄厉。他揪出来以后就往衣服口袋里塞,揪出一只又接着揪,总共揪出了三只,然后他们便一个一个滑下了树。到了地上,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只只乱叫的雏鸟握在手里,它们身上肉乎乎的还没有长多少毛。我们全部凑过去,欣赏着好像从来没见过的几只雏鸟。此时,鸟妈妈就站在那棵棕榈树上,尖锐地叫唤着。而我们却没听见似的每个人都拿在手里感受着。掏鸟窝的大孩子便问起我们有没有看完了,看完了他就要把它们送回原处了。但是对于向来爱玩的我们来说,都在手里了哪里还舍得再放走,于是我们几个都敢与他们几个作对地赖着不放。看我们这样倔强,他们也是除了什么也做不了,就装作啥也看不见,他们一边说自己不管闲事,一边警告我们要遭雷劈,可无论如何,我们哪还听得进去。就这样,我们在岔路口分别后各自回了家,不管不顾的留下不停叫唤的鸟妈妈在夜色逐渐的降临中哀鸣着。

    记得当时我就拿着一只,我想那几个大孩子对这样的事也还不知惭愧,要不是雏鸟的羽毛还没有形成,他们估计都是要自己拿走的,哪里轮得到给我们,他们天天在家掏鸟窝还不少吗?他们就是知道必定养不活,所以我们执意要时他们也不管不顾,给我们就给我们了,反正与自己无关。

    我拿回家时,我也不敢让父母发现,因此,我把它关进了书包。它已经没有刚揪出窝时那样有活力了,现在它都不会叫,只是我拿在手里时乖巧的一动不动,眼睛也是一闭一闭的,我想它是还不适应,到明天就又恢复活力了。我裁剪了一个小纸盒,里面放上棉絮和布。看着布置得很温馨了,也给它准备了煮熟的米饭,妄想着它能够存活并顺利成长。我真以为看起来温馨的地方会让它得到温暖,它也能够很好的度过。第二天一醒来,我还迫不及待地去翻开纸盒,却见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所谓温馨的地方和它的身体都是冷冰冰的,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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