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底下有几棵白桂,往年2月新载,5月上正经地开起来,不歇,现在还很稠密。
不知道是季节反常,还是花期的确够长。不过香很淡了,渐渐已经闻不到。那股甜香总让想起她的厨房。她在那条长长的巷子尽头,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晚饭,那股浓熟的饭菜香,每天放学回来,远远走到巷口就能闻见。
白桂只是寻常植物,随时随地,那股甜香也会突忽扑到脸上来。
短暂的冰雹过后,开始认真地下起雨来。从开着的窗子里,细微的雨声裹携着雨气扑进房间。清晨的空气凉薄,皮肤细细收紧。听不到过往车辆,非常萧静。远处的城和西山的轮廓,隐没进城市的雾霭中。
有时候羡慕母亲的年纪。这句话当然不能说给她听。用一生的时间炮制一只名叫做“生活”的器皿,代价昂贵而且虚妄。能够安然地接受苍老,不为走过的路程徒增怨尤,这是糊涂和明白,对“活着”这件庞大的小事,何尝不好。可惜这更需要修为与智慧。
The Hours,中文版译为《时时刻刻》。三个女人籍由一本小说展开交织的情节,里面时空转换,交互剪辑令人玄妙难明。尼可在里面饰演的伍尔芙,因为严重的精神错乱在乡间的居所疗养,出入受到丈夫严格的看护。
印象深刻的镜头,是她用蘸墨的笔在膝盖上写作,思考或疾书,轻轻念诵对白,外面是伦敦乡间的早晨。她的神情专注而神经质,手上沾染墨汁,地上散落着手稿,世界仿佛完全阻隔。
才情与写作,她拥有它,同时也被它禁锢。写作,她会死,不写作,她也会死。肉身之死,精神之死。过去,现在,未来,仿佛交汇成同一个平行的时刻。
站台上,伍尔芙和她的丈夫伦纳德有一段激越的对话,一段看似毫无意义的控诉,看起来像是一个忍无可忍的丈夫,抓到再度试图逃跑的任性妻子,对她发脾气。而那或许是电影试图阐释的核心,伍尔芙的核心。亦或一个女人的核心。她试图对他阐述她的状态,但那只能表象,意识的凤毛麟角。他了解她,她的才华,她的危险性。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小女孩。
日常会缓慢而有预谋地侵蚀人的内心,多数人并不会对比有过多的感知,因为多数人都和周遭世界搭建起繁复的关联,只有在某种关系受到损伤时才会感到痛苦。真实的生活无法剪辑,不能快进,电影里三个女人的此时此刻,就是人所共在的此时此刻。
电影的结尾,伍尔芙给丈夫了留了封简短的信,快步穿过花园,来到河边,捡起一块石头塞进口袋里,然后将身体缓缓沉入冰凉的河水中。
这张DVD被反反复复看过数遍。
书架上有一本两年前朋友送的伍尔芙的小说,《到灯塔去》。薄薄的一小本,至今没有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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