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州半年有余,时不时还是会回想起那个潮湿闷热的城市。
在广州喜欢过一个人。我没有对他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一种长久的喜欢。也无关爱情。但我无法否认它跟普通的友情也不太一样。
我们是同学,但在那一次偶然的谈话之前我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人。
那是我们第一次好好说话,非常偶然,就是下课后刚好在同一张桌子上自习。也许是因为不熟,所以一不小心话题就变的特别深刻。只记得当时我不待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客观地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总是在拒绝别人靠近,在我看来你是一个特别孤独的人。
然后他就怔了一秒,说,被你说中了,我曾经……于是他就开始讲他的故事。他讲的时候表情轻松,就像平时他呈现的开朗样子。所以我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会触动到他内心深处的情感。讲着讲着讲到分析他的心里想法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我说,怎么了?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他定定地看着我,嘴唇颤抖,说,你没看出来我在拼命压抑自己吗?
我说,没必要压抑,你说出来吧。
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赶紧捂住脸说,我就觉得我挺对不起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男生发自内心的眼泪,顿时手忙脚乱。只会过去拍拍他的背。
他马上调整好状态,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行不行这样不行,让你看笑话了。
我说,没事,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在去吃饭的路上,他仍旧无法从刚刚的话题中出来,他说他无法接受跟任何一个人距离过近。因此伤害了曾经喜欢他的女孩子。尽管他并不喜欢那个女孩子,他觉得自己冷漠的可怕。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明白他并不是为那个女孩子伤心难过,这只是来自于一种自我否定与厌恶。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擦他的虎口,说,事情都过去了,你会变好的。
他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想说,然后刚好那个人是你。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信任,而且你会愿意听我说,你跟我的其他朋友是不一样的。我就绝对不会对我的室友说这些。
我说,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如此自然又迅速,让我几乎忘记了一个小时以前我们都还只是普通同学。
后来我们经常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就像形影不离的闺蜜。
直到有一天,我没有在自习室遇见他,我发现我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看书,我去别的自习室找他,穿越整个校园去图书馆找他,都没有找到。我深深记得那个失落感,站在树下我对着树干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快醒醒。后来我忍不住打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在宿舍打游戏。挂了电话我又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回了宿舍。
朋友们说我们整天同进同出,而且长得越来越像了。但我很清楚大部分程度都是我粘着他。
有一次他打电话问我在哪里自习他要过来,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后来同一个出国项目,他进了我落了,我坐在宿舍门口哭得稀里哗啦。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声音,我们的关系就快要完了。这是一个处于弱势的人的绝望之声。我明白我们若是不每天腻在一起学习我们一定会渐行渐远。对于普通朋友我向来都是顺其自然,但是这次我感受到了即将失去一个人的害怕与悲伤。
后来临出国,大家在操场上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学生活中你最重要的朋友是谁?他说是我。我抬头看看夜空,刚好一颗流星矫情地滑过。
我明白我们之前有最珍贵的友谊。我也动了歪心思。但我最后还是没有对他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这份情感绝大部分出于爱怜。有时候他对待我就像小孩子对待妈妈一样粗暴,困了累了找个怀抱,一高兴就自己跑出去玩了。虽然我们平时经常开玩笑似的搂搂抱抱,最后我还是向他正儿八经地索取了一个拥抱,他先拒绝了,后来还是给了我一个真诚而塌实的拥抱。他很瘦,我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骨骼。
他走之后三个月,第一次发信息给我,是在一个深夜,他跟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韩国男生,喜欢得特别炙热与纯粹。但是对方是直男。我内心毫无波澜,跟他说,这是好事,说不定这个人可以改变你。我不知是我真的放下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又一次深夜,我接到他的信息,他说他跟韩国直男表白、被拒了。可笑的是韩国直男没有跑掉,还是继续对他若即若离,把他虐得很惨。他觉得现在更加难以与人敞开心扉。我在心里苦笑感情的世界真是一报还一报。
紧接着他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起了我们俩的事:“现在想起来,跟玥儿在一起学习的日子才真的是岁月静好,你才是真正关心我为我好的人,我非常想念你。”
我有点受宠若惊。对他说,你什么时候走这种路线了?
他说,你不要把我妖魔化,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后来我与他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纯友谊。我不再矫情玻璃心去跟他制造自习室里的偶遇,相反是他每次回学校都要找我吃饭,隔一段时间就向我表达想念。
时隔两年之后,他早已回国,我也已经离开广州,他发信息问我在哪里想来看看我。我不知这话是否只是说说,我也就顺水推舟,说,好啊你来我随时欢迎!
几天之后我就梦见了他。梦境展开于一个战争年代,他是间谍,背叛了组织,组织要求我去枪决他。我拿着枪望着他,即使是在梦里,我也感受到了内心的挣扎于纠结。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杀死他。我最后放了一声空枪,把他带到自己的住处,在夜里熟睡的时候为他盖上被子。
醒来之后我回味这个梦境许久,觉得它实在意味颇深。原来我的内心深处竟觉得他背叛了我,即便如此我也无法伤害他。当他有求于我的时候,我仍然条件反射般得做出回应。当他出现的时候,我的心里仍会泛起涟漪。也许我已经放下了对他的爱慕,但那段美好安静的记忆却无法抹去。同时还有对他的无法拒绝和习惯性照顾。
我一直都坚信感情不能够飞蛾扑火盲目无脑,否则只能落下一身伤。成长必定伴随着克制与焦灼。我该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傻头傻脑地跑去表白,而是努力克制维护住了这段关系。把它顺利转换成了平等健康的友谊。如今我也有了两情相悦的男朋友,也许这段记忆可以守护我去继续努力经营眼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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