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已是暮色,机关大院飘来一阵花的香味——那是一种甘甜淡雅的花香,还未凑近鼻尖便从头到脚都有了它的香味;那是一种朴素极致的花香,摘朵轻轻咀嚼便眼前浮现都是老屋记忆。
老屋坐落在残垣断壁的城墙角,周围的城壕里都是洋槐树,这个时节满树开着白色的洋槐花,未开苞的形似一个个布袋,开苞的形似一只只蜂鸟,远远望去又形似一片片白云落在树梢,一团团、一簇簇地压弯了枝头,惊艳了村庄,沐浴了老屋。
这个时候,父母还未来得及叮嘱,我放学后便早已爬上满是厚硬皮的洋槐树,浓郁的香味使人不敢深呼吸——因为香得近乎可以窒息,不知从哪里来的蜜蜂们在枝头间飞舞着,觅食着大自然的甜美馈赠。绕过带尖刺的枝条,我迅速捋下一拘洋槐花塞进嘴里,一股香味顺着食道滑进我的胃里、我的四肢、我的血液。坐在树枝上不用担心掉下来,随手就可以够得着垂涎欲滴的洋槐花,于是我一拘接着一拘地吃着这城墙角下最美的洋槐花,树下的山羊却“咩咩咩”地叫个不停,摆动着尾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咔嚓”“咔嚓”,我折下挂满洋槐花的细枝条扔向地面,像一片片白云飘到草丛里,不小心挂在羊儿的顶角上,它使劲摇晃着脑袋,才将这“白云”甩了下来。
从洋槐树爬下来,我满怀抱着洋槐花,牵着羊儿往回走,顾不上爬树挂破的裤裆和小腿肚的划伤。母亲站在门口迎接我,她笑着接过洋槐枝,放在石凳上,双手麻利地摘下洋槐花,用井水轻轻泡洗,再拌上面粉上笼蒸,蒸熟之后,用蒜汁、香油作调料,便是这个谷雨里的晚餐。
如今,城壕早已化为平地,看不见可以爬的洋槐树,闻不见白云似的洋槐花,只有那座老屋静静地站立在城墙角上,等待着四面八方的人回到这里,聚在一起。
谷雨,洋槐花正在铁干里克盛开。我想,此时此刻老屋的青瓦里、石凳上、土炕头满是洋槐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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