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潘美辰 《我想有个家》
我知道没有家的感觉
我父母在我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离婚了，我跟着我爸生活。我爸是一个离不开性的人，我妈离开他后，他很快就找了同样也是离异的女朋友。为了让我能住得离学校更近，也为了过他们的二人世界，我爸让我寄住在他的哥哥，也就是我大伯家里。大伯年轻的时候已经离异了，儿女跟着伯娘生活，所以大伯一直把我当作他的儿子，在生活上尽心尽力照顾我。所以在我工作以后，也会尽我一点微薄的力量帮助他。但是，在我的认知里面，没有父母就是没有家。没有家的感觉，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焦虑，你知道有一种无比重要的东西已经离你远去，而你却无可奈何。
我的女朋友
读大学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女朋友。女朋友非常黏我，我也很爱她。我们非常向往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在一起生活，一起做饭，一起洗碗，搞卫生。这些别人觉得烦琐的家务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一个亲戚恰好在我们大学附近租了房子。在她晚上下班前，我和我女朋友可以在那里玩过家家的游戏。这种假装有家的日子到了毕业意味着要结束了。女朋友要回家了，她问我要不要到她的城市去，到她家去，因为她的家人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也接受我住到她们家去。这样我们就不用异地恋，更不用分手了。更重要的是，我离有一个自己的家更近了。我没有犹豫太久就决定离开我的大伯，离开我爸，没羞没臊地住进了女朋友家里。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虽然对外宣称我是他们的亲戚，但是私底下早就把我当成女婿了。
我又有家了
我们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我们结婚了！可是我只是一个卑微普通的打工族，更不可能靠父母支持买房子。岳父岳母很疼我的妻子，把家里的旧房子给我们做婚房。从初二开始没有家的状况终于在这个时候终结。结婚，生育，工作，家庭，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子开始了，最起码对我来说这是幸福的。我的性格随我爸，不喜欢交朋友，并且节俭到吝啬的程度。女儿诞生后，我正好用照顾女儿的借口常驻家庭。一来省钱，二来单位家庭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可以避免社交。我常常在想，我爱妻子，爱女儿，爱家庭，也必定会有回报。回报就是永远拥有这个家。
裂缝
从去年年底开始，事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感觉我的妻子开始对我冷淡了。以前总是很喜欢跟我喋喋不休地说话的妻子，慢慢变得跟我无话可说。从前无论是我们两人独处，或者和亲友们在一起时，我永远是妻子的中心。无论是遇到什么有趣的，疑惑的事情，我的妻子都会第一时间与我分享。当我赞同她的时候，她会显得非常得意；当我纠正她的时候，她会诚恳地接受。但是慢慢地不一样了，她不爱跟我说话，就是连眼神的接触都开始回避。我想我能猜到问题出在哪里。我知道妻子一直想要和她的表兄妹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新房子，虽然她的父母有不少于两套房子。但是拥有自己的房子肯定会让妻子觉得面子上更有光。在她对我的态度变得冷淡之前，她曾经试探性地问我要不要买属于自己的房子。于是我跟我的妻子说，我们现在不是没地方住，更何况，我们两人每个月的收入基本都被她花光了。别说首付，就算是每月的供款我们都还不起。新手机，新包包，新首饰，妻子总是冲在潮流的前线。我们曾经说好的，她的工资用于我俩的消费，我的工资全部存起来。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妻子每个月总会有各种较大的消费需要把我的那份工资消耗掉。打个比方就是9月是买新的手机，10月是交车子的保险，11月是买新的包包，12月说她要给岳母买首饰作为生日礼物，因此需要我的工资用作生活费，总之每个月我总是不能把我的工资存起来。所以假如想要买新房子的话得由我来管账，我们再不能有多少花多少了。妻子说那算了，不买了。我以为事情解决了，然而事情向着更坏的情况发展下去， 妻子对我的冷淡很快过渡到冷漠。从认识到相恋到结婚，我和妻子在一起已经有二十年了，我清楚知道妻子在对我施加冷暴力。她的脸可以从上一秒喜笑颜开地和亲戚朋友甚至陌生人说笑，到下一秒面无表情的和我说话。她对着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无力的，就像是极度疲倦的人在说话。她的眼神是涣散的，哪怕是看着我，眼睛里面没有往日的神采。而且和我说话一句起，两句止。一般人可能以为这种情况下，我妻子会时常挑衅我，找机会吵架。然而并不是，妻子这个时候是避免和我争执的，她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附和我。哪怕我说地球是平的，她也只是说：哦，好。
摊牌
我坐不住了，我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我开始询问妻子怎么啦，对我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就像我们过去的二十年处理我们的争吵那样。妻子左闪右避，总是说没事啊，是我太敏感了，老夫老妻的说话少是很正常，让我别瞎想。我虽然知道她心中还是有刺，然而她挂起免战牌我也奈何不得。我于是天真的认为时间可以冲淡她的失望，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妻子对待我的态度已经开始蔓延到小孩身上了。每当我和女儿玩耍的时候，她的脸色简直可以用厌恶到要呕吐来形容。她拒绝和我们一起游戏，乃至于会找借口呵斥和我玩得非常开心女儿。她不是讨厌女儿，当她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她仍然是那个非常关爱女儿的妈妈。只是当我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恶其余胥罢了。于是在一个夜晚，哄睡了女儿后，我逼妻子开口了。我告诉她，不要再继续瞒骗我，如果是外面有人了，或者不再爱我了，就说出来。我可以承受任何的结果，包括到民政局把手续办了。面对我的多次逼问，妻子终于说出了我早就猜过的缘由：她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爱的感觉，她连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都会觉得恶心。虽然我早就想过这个结果，然而从这个我爱了二十年到现在依然深爱着的人的嘴里说出来，依然让我非常震惊！中国男人死要面子的特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让我掉进了她布置好的陷阱里。我冲动地说，没问题，明天把户口本带上，我们去办手续吧。我其实是祈祷着明天当岳父岳母听到这个事情后会斥责妻子并让她打消这个念头。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离婚
忐忑不安的到了第二天清晨，我依然故作坚定让妻子去问岳父母去户口本，我不能让妻子觉得我没有了她过不下去了。我跟在妻子的身后等着看二老的反应，等着我和二老结成同盟训斥妻子一顿。然而事实再次让我知道我其实才是最傻最天真的那一个。接下来的对话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
妻子：妈，他说今天去办手续。
岳母：你们想好没有，想过你们女儿没有？
（WTF？？？岳母的这个反应合着是早就知道了？我其实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我忍不住马上问岳母：原来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岳母：知道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我：可是她刚才都没跟你说要办什么手续啊！
岳母：我是现在才知道的，你们说办手续肯定就是办离婚手续啊。
我不想和她纠结，改问妻子：原来你早就跟他们说了，我是最后才知道的是吧？
妻子：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控制不了，但是他们是现在才知道的。
那一刻我就像是一个本以为口袋里还装着翻本筹码的赌徒，伸手到口袋里却只摸到一个洞，筹码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惊慌失措地坐下来，试图做最后的拉票努力。
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能不能开诚布公地和我谈。难道有什么问题我们不可以解决吗？
妻子：有很多的问题，导致今天的结果。
我：例如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没赚到什么钱？
妻子沉默片刻后：这只是其中两点。
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可以改啊。
妻子：太晚了，价值观，人生观都不一样了。你说你，连个朋友都没有，你那些同事，都不能算是朋友。还有，你说你为什么那么节俭？连牙刷都不舍得买，用出差带回来的牙刷。我不需要你那么节俭。
我哭笑不得：我不节俭？我现在节俭都不能满足你对钱的要求啊。
妻子：我可没花你的钱。
我哭笑不得X2：没花我的钱？你的手机，你的包包，你的保险，哪个不是我负责的？
妻子：……那是最近两年我才花的。
我：你刚才还说我太节俭，那我倒想问问，如果你没有花我的钱，我的工资都去哪了？我的衣服裤子可是连一个抽屉都装不满。
妻子：我不知道。
我：好了，反正没有账本，现在也说不清。就算我没本事吧，能不能给我一年半的时间，我会努力攒钱。（其实我根本没有信心一年半能把首付攒到手，但是求生的欲望已经把自尊心死死压下去了。）
妻子：我说了没有必要。
我：为什么你没有提前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等到你说的价值观，人生观完全不一样了才说出来？
妻子：二十年了，你和二十年前有什么改变么？
我：我提一个假设的问题，假如今天我买了房子，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妻子：也许吧，不过还是有其他很多的原因，我不认为房子是主要的。
我俩陷入沉默。
这时岳父母走过身边，轻声讨论着今天的早餐要吃什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