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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右书生惨遭衔蝉惑 迎客道人怒斥天子妃

海右书生惨遭衔蝉惑 迎客道人怒斥天子妃

作者: 诸葛梨子 | 来源:发表于2019-03-29 23:27 被阅读0次

      话说山东济南府,杆石桥望西二三十里去处, 有一小镇名曰吴家堡,镇上无一人家不作老老实实营生的。堡中一户,男勤女俭,勤勤恳恳经营生计,虽不至于钟鸣鼎食,倒也算得小康。家人却不姓吴的,乃是上宝下木一个宋字。家中少爷自幼修习孔孟之书,不若堡里众人尚黄老之学,倒是生得眉清目秀。因正月初三生日,取个小名唤作初三罢了。

      初三甫一成人,辞了私塾,只身前往南岳衡山之下,叫作衡阳,有个雅称“雁城”的,上了新学。堡中诸人,只知新学其名曰“大学”,至于其实为何,却不便议论的。只在心中暗想,怕不是仍学些《中庸》《论语》《孟子》之流。

      自古奇山异水养圣人,衡阳北倚南岳,是以天降船山先生于此。

      有文为证:

      巍巍雁城,煌煌衡阳。石鼓襟二水,祝融霸一方。引湘江而凭衡岳,控中南而达两广。物华天宝,轸翼乘赤帝之辩;人杰地灵,船山论孔圣之言。

      初三所上新学,后人为表景仰,便是名曰“船山大学”的。这船山大学,依山傍水,生得许多野物,其间野味颇丰,尤以野鸡为甚。

      范公希文有“衡阳雁去无留意”一句,流传甚广,衡阳便得一别号曰“雁城”。初三暗笑曰,既然“雁去无留意”,可见是嫌弃得紧,竟仍不觉害臊而取作雅号,实在是荒唐极了。转念想自己以初三为名,亦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于是冥思苦想,既是上了“大学”不若从《大学》中取出“修身齐家”一句来,改学名作了“宋修齐”。

      船山虽为一代名儒,初三所学,却并非如堡里诸人所想又是些孔孟之学,而是西洋舶来之洋学问,名曰“辐射防护”的。此亦是堡中诸人不能议论之学问。

      却说这日初三下了“辐射剂量”,方出第一学堂。忽听得随风传来婴儿嚅嗫之声,又似少女呼唤。哎呦、哎呦,气若游丝。大奇之。循声探访,三两步之间,不觉已至教师驻车场。俯身往车下看去。却是大猫一只,通体雪白,惟口边墨黑。

      那猫钻出车下,再去寻,却已不见了踪影。怅然之时,车门打开,缓缓出来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白衣,唯独唇上涂了暗红的胭脂;周身透着冷峻,却不掩华容婀娜之风貌,迈步下车,身姿款款;初三上前询问,只觉气若幽兰,方要开口,那女子却往远处走去,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初三看得出神,呆呆挪动脚步,跟了上去。初三不敢上前,那女子却走得缓慢,似是刻意等他。

      不知不觉二人已上了伏虎山。山中草木丰茂,仲夏之时仍是凉爽宜人,如今正值初春,初三更觉寒意透骨。那女子忽停了下来,初三走得急,恍恍惚惚要撞上去,慌忙停住脚步。

      “姑娘……”恍惚之间竟忘记所问何事,“姑娘芳名?”

      那女子宛然笑道,“小女子贱名衔蝉。”

      那女子奶声奶气,竟似儿童一般,却又带些许毛噪。说罢,扑棱棱,山林中慌慌张张飞起大群鸟雀。

      初三听得呆了,想,倘若以示波器去测……

      “娴蝉,娴蝉……”初三再四咀嚼。

      “公子如何尾随而至?”

      “我,我,我怕姑娘,我怕姑娘上山……我……”

      那女子又宛然一笑,以手掩口,舌尖轻舐指尖,而后颔首,轻拂于额上。

      初三不知作何解释。

      那女子转身又向山上走去。初三却比方才跟得紧了。

      初三惊叹其身法之轻盈,山上石阶,三阶并作一阶,竟一跃而上。

      片刻之间,二人至一土台。土台上石桌石凳、石锁木棍、秋千竹马俱全,想是山民游乐的所在。

      那女子径直走了过来,二人面对而立。望向那女子眼睛,初三好似着了魔道,不知作何应对,只觉心中直跳个不停。

      那女子款款向初三伸出右手,手至面前,初三才发觉那女子指甲竟尖如猫爪,方欲往后退去,脚下却好像生了根一般。

      眼见猫爪挠至颈中,初三只觉自己怕是养不大了。

      倏忽身旁树丛一阵响动,那女子脸上变了颜色,收手即往后撤去。只见树丛中跳出一黄衣道士,伸手抓了个空,大喝一声,落地便赶将过去。那女子望一齐膝草丛便钻,不见了踪影。那道人亦没入草中。

      初三奇道,如此低矮之草,如何掩得二人身影?

      便凑上近前观瞧,只听草中悉苏作响,窜出一白一黄两条影,望远处去了。分明是一猫一犬。正纳闷,远处倒也传来一阵猫嘶犬吠。初三愣在原地出了一阵神,转弯抹角处,那黄衣道人走了过来。

      初三正不知作何应对,那道人作个一气化三清,开口道:“贫道迎客子。”

      “你好……”初三略一愣神,“道长。”

      “所谓‘迎客’,”初三暗想,“若非狗,还做何物?”

      瞧见迎客子颊上分明三道血痕,“道长与那姑娘如何水火不容?”

      “施主不知,那妖女原是一只大青猫。”

      “原来不是。”初三暗想。

      “只因修炼得道,青猫化作白猫,惟口边仍有墨黑,好似上树捕蝉,未及吞下,衔在口中,故而唤作‘衔蝉’。”

      “原来是了,却也不是‘娴蝉’。”初三暗笑。

      “此妖擅使摄魂之法,方才施主上山,想必是中了妖法。”

      “想必不是。”初三暗道。

      “幸得贫道及时赶来,那妖女片刻之后便要施展采阳补阴之法,以增长妖力。”

      “原来是了。”初三暗道。

      “在下虽熟读孔孟之书,却也不急于行周公之礼。”初三却笑道。

      “慈悲慈悲,”迎客子却道,“那妖法施展之时,受法之人只觉极乐无穷。贫道实在难以言状。因而那妖女又唤作‘天子妃’。”

      “天子妃?”初三纳罕道。

      “君王从此不早朝。”迎客子苦笑道。

      “玄宗皇帝倒真曾豢猫。”初三笑道。

      “殊不知,”迎客子道,“乐极生悲,不知多少生灵极乐而死。”

      初三听罢,只道天旋地转。

      “施主莫慌,妖法侵扰神智罢了。”

      迎客子即搀初三下山。

      “贫道不宜久留,”将至山脚,迎客子道,“施主见些太阳,便无妨了。”

      初三只觉阳光好似火燎,才发觉周身冰凉。眼前也晃得人鬼莫辨了。

      回身望向伏虎山,仿若黄粱一梦。初三恍惚之间竟已不知真真上山走了一遭抑或白日作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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