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加班到很晚,从地铁站回来黑灯瞎火,经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他就赶过来拉住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辟邪。
那是他跟女朋友分手,头上长者一片草原,只想把自己变成野马。他说,我心里那扇门关上了,现在只想找个人陪在身边,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我说,每次你心门关上的时候,我的手都恰好在门缝里。
人在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往往会年轻些,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天真,然而这个道理在陈焯身上并不起效。陈焯一睡过去就像是死了。
我还在研究费孝通的差序格局理论,陈焯就已经咚的一声倒在桌子上。姿势很奇怪,额头紧抵着桌面,像是猝死了,相似能这样一直睡下去,睡个几十年。我象征性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把他搬到了床上。
我深呼吸,闻着周围的空气,潮湿而带着隐约的霉味。我不知道在这间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坏掉,那些旧家具,还是那些被整齐叠好收在柜子里的衣服。
他是在寻找途径来消磨掉自己过分旺盛的父爱。
他念念叨叨着所有养狗的细节,直到我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们就不能用点儿心吗?花着你爸妈的钱,又不是给我学的。”“是给你学的,我们怕你伤心。”陈焯当时正在往黑板上抄题,听见这话,咯噔一声把分粉笔摁断掉。他转过身来把手里剩下的半截粉笔砸到那男孩子头上,说:“我已经很伤心了。”
他说话的时候,阳光从云层里慢慢渗出来,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让世间万物看起来都昂贵极了。
——摘自《城北急救中》修新羽 1993年8月生,中国作协会员,曾获《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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