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远临，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开头放这么一段是不是很涨姿势啊，嗯，手中可以没料但是态度一定要有。

一直很喜欢宋词，清新不晦涩，什么缱绻、轻寒，什么乱红、浅斟，意思不知道，读来就很入味。印象中宋一直是这么一个景象:“柳树堆烟，微风凄凄，素素的高墙下，雨点缓缓坠下，撑一把油纸伞，顿顿的跫音，一个转身，遂向远方隐去“；或者是“翠叶藏莺，流光点点，炉香漫绕，珠帘轻掀，一个午后的小盹，所有的时光都在盛放”。好吧，终于秀了一回恩爱了。

无意间看到一同事的一个文档，七八页洋洋洒洒的文字，提纲从春秋跨度到盛唐，大气磅礴，嘿，在搞小说呢。等人来，我结结巴巴开玩笑道：你这是出于文学的爱好还是？话没说完，答道：真是迫于生计的压力。这真是我今年遇到的最励志的事了。本可以晚上骑个电驴拉拉人讨讨生计，却偏偏靠才华吃饭。这种想想就没希望没结果傻呵呵的事在这年头谁还干啊。

也有傻呵呵的理发师因为投缘，只给你收个最低价，然后可以瞒着你半年，是看上我的魅力了，我相信是穷，又犯贱了。

毕业刚满一年，回想最后一个离开那晚上，宿舍里一片狼藉，我灭了灯，关上门，里屋巨大的黑暗。心理一凉，这时才真发觉是回不去了，宿管阿姨帮忙拉着行李箱，在催促，我仿佛就是一个刑满释放的犯人，好比肖申克里面的老头子，出去还不如死去。

夜晚的学校，通明敞亮，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仪式都已经完了，你们这些老油条就赶紧走吧，明年又是新人成旧人，现任变前任。

还是奶奶比较淡然，工作累就少干点哈，我说好好。每年的学校假期，回家后，可能在某一个夜晚，我一个人在看电视，这时候，奶奶都会冒出来，跟我述说家族变迁史，家族成长史，每每动情处，两个人都会频频抹泪。我是最抵挡不住这些了，第二次，第三次，奶奶竭尽全力把毕生的回忆倾覆给我的时候，每次我都在某个点被攻陷。没见过她们的苦日子，但是在余生，他们在各样的节日里，在各样的仪式中，遵循着白家人的礼仪，尽力地求善积德，继承传统，福泽众生。

爷爷就比较惨了，兄弟反目，扫地出门，啥都没捞着，连个父母的墓都扫不了，这真真是传说中的老死不相往来了。但这些都只是听奶奶说的，像爷爷这种从不睡懒觉，十点必睡，不喝酒但抽烟的老头子是没有奶奶那灿若莲花的口才的。爷爷只会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石榴树，喝着茶，戴着数年不变的帽子，猛抽烟。一切都很平静。直到奶奶冲过来：咳嗽还抽烟，真是作死。才把这“忍把浮名抛淡看生平”的不凡气魄硬生生地拉回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路途中，那些可亲可敬的人可能不经意就转身而去，飘落四方。你知道，或许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连道别都没来得及，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等到哪天，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偶然相遇，然后用力地拍一下肩膀，"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朋友有时候比家人还感动，毕竟同龄人，心境差不多。可能一句想家的时候就给我们打电话吧，都能让人感动好一阵子。或者是上了火车，来个电话，问说你已经走了哈的时候都能让你开怀到想开个玩笑“我是不是没请你吃饭怎么地”。时间渐行渐远，来来往往，得学会接纳和给予。

父母有时候就比较直接了，有没有女朋友啊，没有，没有别回来了。第二次，有没有啊，没有，你是想怎样。第三次，有木有啊，村头的那个姑娘……第四次，有没有啊，我们给你算了一卦，你得小心咯，我心里一咯噔。所以，父母有时候并不能百分百体会我们，老了他们也得需要哄着了。

其实，没经历过他们这辈的年月，不知道他们也有不堪的往事，不羁的飞扬跋扈，不凡的成就，到我们一长大，明白事理后，仿佛都看见了他们的一生，心里就在想：嗯，就这样了，挺简单的。

并不是。

人生忽如寄，看不见的时间轴上，总能归纳出一些坐标点，于是点点滴滴都能被连成线，形成轨迹，嵌入脑中。在这条轴上，一开始热热闹闹，如磁铁般，笑声、哭喊声嘻嘻闹闹地汇在那些坐标点上；然后你开始作减法了，那些在意的，那些稀罕的，如烟般散去。

微博上的一个视频，马拉松比赛所有人都奔向一个目标，突然间剧情反转，所有人跳出既有轨道，她去恋爱了，他去学吉他了，他去非洲了，他去追逐太阳了，他去拥抱月亮了。看着都令人十分感动和释然。

还可以有一份美好，在坚韧不拔的路上，在攻城拔寨的途中，可以告诉自己：加油！

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