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泰伯第八》09:突破教化的局限性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孔子他老人家说了,民众可以使之经由,却不必使之事事都明晰其意义所在。
孔子一生,所经由过的无外乎为政和教化这两件事情了。站在更广阔的人生视野上来看这两件事情,似乎有许多相通的地方。推而广之,站在更加广阔的人生视野上来看,天下所有的事情之间,又何尝不是相通的。
前面,他老人家讲“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可以归结到教化领域,这里,他所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似乎可以归结到为政领域。居于上位的为政者,有时只可使民众经由自己具体指导而行,却不必事事都让民众清楚其中的意义与缘由。孔子的这一说法,在带过兵打过仗的将领看来,绝对是有深度共鸣的。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时,只需要告诉部下“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做到什么程度”,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告诉他意义与缘由。甚至从机密的角度讲,也完全不能这样做。
最近热映的大片——《金刚川》,美军轰炸机和志愿军工程兵围绕一座桥展开生死较量,共同选择将性命置之度外,不惜一切代价,前赴后继。甚至在影片的最后,中国志愿军工程兵跳进水中,搭起一座人桥,每个人将自己转化成桥的一个部件,牢牢的架设在金刚川上。
这其中,有多少人真正清楚做这件事的意义?
认真琢磨孔子所说的这段话,谁能肯定他一定讲得就是为政呢?更何况退一步讲,为政和教化之间,难道没有共通的地方吗?
从教化的角度看这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以让一般民众经由的,却未必可以全部让他明了其中的意义,这是教化的局限性。今天,我们知道影响一个人发展的主要因素有三,一是遗传,二是环境,三是教育。教育的局限性一目了然,两千多年前的孔子虽然对之没有科学、系统的分析,但他也看到了教化的局限性。
上智,不教而能;下愚,教而不能;这两类人,都不是教化的重点。教化的重点在引导全部的民众去经由,在经由的基础上引导部分人去体察。如果反过来,引导全部的民众去体察、洞悉、明了,整个社会的发展便会迷失掉。还没有开始做事,社会的群体智慧便被消耗殆尽了。
不由而使知,所知浅表,知终不真,俗话所讲的“纸上得来终觉浅”就是这种状态;由之而不知,自然而深入的去做事之后,最终可知,“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是这个道理。
许多人说,教育是用昨天的知识教今天的孩子去面对明天的问题。如果单纯从“知”的角度看,教育是何等的苍白。实际上,将近二十年的保全与教育,在孩子头脑中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只是——对未来的信心,一个孩子成为成人之前,无数次经历了用已知去解决未知,无数次演练了用所学去面对问题,无数次体验了对九十九次失败的坚持——以及最后一刹那的成功。或许,这才是孔子所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真意。
重新回到几十年前朝鲜战场的金刚川上,坚持铺桥、用桥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和坚持毁桥、炸桥的美帝之间较量的到底是什么?是知识和更进一步引申的智慧吗?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物质差别吗?
跳出来看,在那个迎面而来的残酷情境中活下去的本事,面对充满挑战的现实问题的勇气和对或近或远,或清晰或缥缈的未来的信心,这些才是双方真正比拼与较量的。尘埃落定,一个事件有了结果之后,回望总结时,这三个要素是那样的清晰明了。硝烟弥漫,事情尚未形成定局之前呢?
事后的结果与意义,清楚不清楚没有那么重要。面对迎面而来的残酷情境能够想办法活下去,面对充满挑战的现实问题能够保持坚持下去的勇气,面对或近或远,或清晰或虚无缥缈的未来能够保持足够的信心。即便未来已来,我辈又有何惧?
这或许是孔子给出的突破教化自身局限性的唯一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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