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集市更让人绝望的是羊驼大街两旁坐着的老人。他们日出而坐,日落而归,兴致勃勃地注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即使佩恩走这条街有二十多年了,他们还是像第一次见到佩恩那样好奇,还没等佩恩走远,他们就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起来,像是选秀比赛中那些装腔作势的混账评委。街道两边堆积着旧沙发、破木椅,一开始那些沙发和椅子还有颜色,随着风吹、日晒、雨淋,表层的漆渐渐剥落,露出了发白的木屑,再后来,有的变成了发亮的黑色,有的变成了墨绿色,黑色是因为有人坐,长时间磨屁股嚼舌头的成果,绿色是因为长期没人坐,长了苔藓。不管有人坐,没人坐,最后那些木头都会烂在地里,变成土的颜色。
佩恩低着头,脸色微红,行走在空荡荡的羊驼大街上。一阵阵热风将沙土卷向低沉的天空,塑料袋挂在树枝上,呼呼作响,碎纸片像幽灵一样忽上忽下追随着过路人的脚步,老人们都回到了家里,门窗紧闭。佩恩双手插在兜里,吹起了口哨,遇到石子就用脚踢开,遇到狗屎就腾空跃过。世界风沙狂舞,我内心却平静而忧伤。此时的羊驼大街似乎不再令人讨厌,变得可爱起来,我甚至希望街道再长一些,长到没有尽头,风沙再狂暴些,永不停歇。我就这样一直走啊,跑啊,任风把头发吹乱,任沙粒打在脸上。我不再思考瞬间与永恒的意义,也不再像个情种游离在理智与情感中患得患失,我愿我是那无常的风吹打着命运,我愿我的灵肉分离,因为身体装满了欲念,是个沉重的负担,就让它碎成齑粉,随风飘散。把眼睛还给月亮,鼻子还给花朵,耳朵还给飞鸟,嘴巴还给麦田,双手还给树木,双脚还给草坪,脑子还给黑夜,骨头还给石头,血液还给海洋。唯独这颗心,我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它还有温度,还装有爱,即使是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可怜的爱。我愿把它献给我的爱人。可我的爱人在哪里?所以我一刻也不能停下来,只能一直走啊,跑啊,去追逐那风花雪月,无常的风,飘落的花,消融的雪,荒唐的月亮。我从一个黑夜走向另一个黑夜,从一个阴影跑向另一个阴影,我就像一个玩捉迷藏的孩子,不停地找啊找。人们都藏的严严实实,我谁也找不到,于是我哭了起来,哭的既伤心又无助,我又是那么倔强,宁愿肝肠寸断,也不会哭出声音,不会大声呼喊。因为我始终相信,一个不愿被你找到的人,即使找到了也会再次不见,而愿意被你找到的人,不会苦苦让你找,会自动出现在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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