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王第一次考研失败后，便服从组织分配来到了“辽北地区比较大的城市”——铁岭，开始了自己的职业军人生涯。而此时，从铁岭走出去的二人转演员赵本山早己红遍大江南北，正是他的一句台词，让全国人们都知道了东北有个“大城市”叫铁岭。后来，老王每次坐大巴从沈阳出差返回铁岭，都会看到矗立在高速公路边的巨幅广告牌——“铁岭大成市欢迎您！”
准确地说，老王大学毕业后的三年，是在铁岭市郊区一个叫周安屯的地方度过的。
刚到单位报到，照例是领导谈话，两位主官分别与老王简单地聊了聊。主任问他学啥专业的?会不会乐器?政委问他家是哪的?上头有没有人?老王都老老实实地回答：学文化管理的，会吹小号；老家河东泉边，农村娃上面没人。
问完话，主任就叫来了押运队的王队长，说：“新分来个大学生，你那里不是缺人吗?让他到你那里去当几天排长，锻炼锻炼。”
就这样，在以后填写简历的时候老王首先要写下这样一行字：2002年7月至12月，594仓库押运队排长。
在押运队短短的半年里，老王共执行了五次押运任务，近的是去黑龙江阿城，远的是去广西柳州；时间短的不到一周，时间长的则超过半个月。每次押运，他都要带一到两命士官和第二年兵，并携带一只八一式冲锋枪，要不怎么能叫押运呢?
而实际情况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士官负责整个任务过程的组织实施，同时还要照顾好他这个好无经验的学生官。最最要紧的是不能把枪搞丢了。押运的物资多半没人敢碰，而身上背的武器则难保不被坏人惦记。一旦发生丢失或被抢，那就是惊天的大事。因此，只要携枪带弹，押运人员就不敢擅离职守，东跑西颠。这样就变成了，枪看着人，人看着物资。
押运中最无法忍受的不是吃不好，睡不好，而是无聊，两个人聊到无话可说，只能打开闷罐车的铁门，冲着铁路沿线一闪而过的路人大吼一声……
还未到年底，老王就被调整到机关政治处当干事，一人分管多项业务——组织，保卫和宣传，好在仓库属于小散远单位，官多兵少，标准要求也不高。令人惊奇的是，这么个只有百二十号人的小单位，竟然组建起了一支拥有四十多件乐器的军乐队。老王能这么快被调到机关，就是因为他是学文化管理的，而且会吹小号……
转眼间老王在“大城市”的小山沟里当了两年不太干事的干事，军乐队也随着老主任的升职调离而松松垮垮，七零八落。老王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难道就在这个小山沟一直干下去?难到就带着一群白天放羊，晚上烧锅炉，五音不全的后勤兵一直这么不着调地玩下去?难道就在这著名的铁岭大城市娶妻生子扎下根来?
老王的结论是：No！绝不能！
“我不能从一个山沟又到另一个山沟！与其如此，我宁愿当初主动申请去西藏，新疆，海南岛……”
“我要去上海，两年前我去过，我说过我会卷土重来！”
打定主意，老王就提出了报考研究生的申请，根据规定，本科毕业两年就可以报考。然而，结果是比他晚一年分配来的女生的申请得到批准，而他则被告知分部机关电话通知，不得报考。
老王感到愤怒，找政委去理论。政委则笑语道：“这算什么？不公平的事多着呢?年轻人不要急，好好准备，等明年吧！”
老王说：“那我就申请年底转业，我不干了！”
政委依然面带笑容，说：“转业?呵呵！想得美！你才干几天?轮也轮不到你呀！好好干吧！看我，不也是农村出身，一个高中生，不也走到正团职岗位了。你是正经八百的本科毕业，前途无量呢！”
老王无言以对，政委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第二年，老王的考研申请终于被批准，而考试的准备也的确更加充分。一个寒冷但充满阳光的日子，老王走进了设在铁岭市国家安全局的研究生入学考试考场，全场好像就他一个军人考生。整个考试过程紧紧张张，来不及思考和迟疑，就是拼命地写啊，写啊……一场专业课考试下来，手已经写到抽筋。在一场考试中，坐在后排的一个女生忽然差点儿晕倒；一位监考老师不知怎么想的跑去找来个拖把来来回回地拖起了地，伴随着拖把散发出的异味是这位女老师脚下笃笃笃笃的鞋根敲击地面的声音，搞的老王心烦意乱。
“您能不能别拖着个臭拖把走来走去?！”老王忍无可忍道。
“我以为这样会让屋里的空气好一点儿……”女老师一脸的无故。
这次老王终于总分和单位成绩都达线了，夜上海的五彩霓虹和拥挤车在老王眼前若隐若现。然而，很快传来了坏消息，说：今年试题偏易，考生普遍考的不错，因此竞争会很激。如果不能考上公费，就只能走自费。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老王最终选择了妥协：自费就自费吧！好在光明正大，不用去行贿送礼。考上了，就可以暂时离开这个鸡犬之声相闻的小山沟，离开这个全民调侃的“大城市”，到真正的大城市开启一段充满“有限可能”的求学之旅。
就这样，老王拿出了工作后的所有积蓄交了学费，获得了一张通往魔都的入场券，此时，老王26岁，已经出现了谢顶的迹象；此时，老王胸怀壮志，婉拒了单位领导给介绍的对象；此时，老王心忧天下，立志要“以学术为志业”；此时，老王不名一文……
那年老王扛上了上尉，军衔和当年的招生干部一样，混在一众朝气蓬勃研究生同学中，你看不出他的哀愁与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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