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儿子借老师手机打来电话,低声对我说:“妈妈,帮我找下钥匙有没放家里了?”他找钥匙是为了其中一把学校单独批给他的练琴室钥匙。
我翻遍了他的卧室,瞧遍了电脑房,厨房,客厅,书房,卫生间,阳台。我又摸了遍晾在阳台的衣裤口袋。他的钥匙串是用灰色的长布条拴着三把钥匙,又不是小物件,只要还在家里,不管搁哪,应该是一眼就能瞧见。
找遍了能够想到的,眼睛能够扫描到的地方,还是没有它们的一丁点影子。儿子定是放书包里,或者落在学校宿舍,要么就是给他弄丢了。
下午他又发来信息,叫我去阳台摸一下他穿过的绿色裤子。小子,他太看轻我了,他能想到的,当妈的早就在想在他之前了。
我有些挫败。儿子丢三落四的习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简直就跟爱因斯坦差不多了,可惜相似的也就只有这一点。
晚上回家后,我又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坐在电脑桌前,我给儿子发信息问他那边找的情况。他只回了我一个字:没。
看着这孤单的一个字,我突然想到,儿子肯定难过极了。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没有谁愿意丢钥匙。好不容易申请到的教室,却发现钥匙丢了,他该比我更加挫败吧。毕竟,急需钥匙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何况,谁又能说这一定是坏事?
我心里一下子就软下来。这一整天,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过他。但在心软下来的那一刻,我才觉察到,在内心里,我对儿子丢钥匙其实心存不满。我压抑了这份对他的苛责,因为责怪他,多少等于责怪我自己教育无方。
手机放在我左手边正充着电,我转过头拿手机,准备安慰他。眼睛突然瞟到一样无比熟悉的东西。灰色的布条正挂在机箱边上的一小撮黑色电源线上,黑灰了了分明。灰色布条下,拴着三把钥匙。
伸手拿起儿子的钥匙串,我把它们握在手心里,如同它们是失而复得的孩子。我哭了。
我们常常抗拒给自己带来烦恼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了,我们总是千方百计想要马上改变它,解决它,摆脱它。但并非所有的努力都能奏效。我们越挣扎,越抗拒,越想摆脱掉它,它就越像鬼魅,紧紧缠住我们不放。
深陷烦恼的我们只是忘记了,万事万物都在改变。借由已经发生的,无论是错误还是正确,我们都能从中收获必要的信息而走向下一步。就像海浪一样,一浪推着另一浪向前,没有一朵浪花是多余的。
当我们已经尽了人事,事情却毫无转机时,相信那已经到了我们的极限。我们放下所有的努力,坦然接受生命如是的安排,带着理解与爱,承认所有人都已尽力做到他最好,承认一切发生都是必然且是最好的安排。
就在这样的臣服里,转机才会发生。我们所经历的痛苦与折磨,也就变成了生命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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