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若兰家院子桃花盛开,淡淡的花香从门缝里飘出来,吸引了从她家门前经过的路人。大坤满头大汗带着一群小伙伴“砰砰砰”地敲着若兰家的大门,大声喊道“若兰姐,开门,我要来你家玩。”若兰向大门望了一眼,继续织毛衣。在她身边熟睡的狗猛地起来冲着大门叫个不停,大坤吓的往后退。一时没了声音,若兰把毛衣放在凳子上,走到狗旁边蹲下去抱着它的头说“做的好宝贝,你也知道大坤是坏人是不是,他是全村最坏的人,亏他爸还是读过书的,怎么就教出了那么个儿子,我见了他躲都躲不及他就开始骂我,我还嘴他就打我。又不让我告诉爸爸和哥哥,不然他还会骂我的,宝贝,下次你见到大坤就上去咬。咬大坤有赏哦。”若兰起身一个石子飞到她的脚上,她“哎呦”一声又蹲下去双手捂着脚,她的“宝贝”跑到大门前狂叫不止。
大坤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向围墙里喊“若兰,把你家那畜生拴起来,我想要折一束你家的桃花插在我们家。闻着香,你放心,如果我打你的话你就让你家的狗咬我。”
若兰说“你先回去,晚上吃过饭你再来,到时候我爸和我哥干活回来了让他们给你折花。如果你不走我就把狗放出来咬你。”
大坤骂骂咧咧地带着他的伙伴走了。若兰坐在凳子上把毛线装进地上的塑料袋里,狗又在她旁边眯上了眼睛。若兰双手抱膝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大坤,如果打架她肯定打的过他,可是每次见到大坤她就像见了老虎一样撒腿就跑。若兰抽泣起来,狗睁开眼睛望着她。若兰说“我觉得我缺一股力量,我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大坤才肆无忌惮的骂我。”若兰把头垂在膝盖上流泪。每次他被大坤骂了之后所有的回忆都在脑海起起伏伏,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
若兰十岁那年的冬天,空中飘着雪花。北风呼啸,连门都不敢出,恰巧那天是集市,若兰妈妈说“老公,我们去集市把那几只小猪仔卖了,换点煤。这么冷的天儿不烧炉子孩子们哪能受得了。”若兰爸爸掐灭烟头取下挂在柱子上的棉帽和若兰妈妈去猪圈。若兰和她哥哥也去帮忙。小猪仔被装进袋子背走了,若兰很难过,她想“这么小的猪仔就和他们的妈妈分开了,他们想妈妈了怎么办。”但又想到小猪仔能卖钱心里的难过也就随风去了。
傍晚,村里炊烟袅袅。一股饭香让肚子咕咕叫着,若兰心想“爸妈怎么还没回来,平时这个时候早就来了,难道是猪仔没有卖掉。还是买了很多煤背不动。”若兰跑去村口等她爸妈,她哥哥也跟着跑出来。
风吹的脸蛋通红,手脚冰冷,若兰哥哥说“我们回去吧,先把饭做好,等爸妈回来。”若兰刚要转身跟哥哥回去的时候他爸爸背着空背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若兰跑上去说“爸爸,怎么才回来,猪仔卖了吗?我妈妈呢?”若兰爸爸眼神呆滞,没有说话。若兰哥哥把她爸爸的背篓接过来说“爸,我妈怎么没来,你怎么了爸。”
若兰爸爸有气无力地说“若兰,若风。我没脸见你们啊……”说着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若兰和她哥哥赶紧把她爸扶起来说“爸,先回家,回家再说,这儿太冷了。”
若兰和她哥哥把她爸爸抬上炕,若兰倒了一杯热水说“爸,冻坏了。先喝口水暖一暖。”
“拿走,我不喝。”若兰爸爸用手托着脑袋“我把你们的妈妈弄丢了。你们尽管骂我吧”
若兰和若风吃惊地互相望望又看看萎靡不振的爸爸,若风说“爸,什么叫你把我妈弄丢了,你说清楚啊,到底怎么回事?”若风急的拍着墙壁
“我和你妈把猪仔卖了,价格超出我们想象的好,我把钱让你妈拿着,本想着先和你妈去吃饭,暖和暖和再买其他东西。谁知道那时候有两个满脸胡渣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啊,就把你妈带走了。你妈也没有反抗。我追上去他们说‘你再叫,我就把你杀了,扔河里喂鱼。’我怕死啊,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呢,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妈坐在人家的自行车上走了,我落了个人财两空就回来了”
若兰在一旁哭了起来,若风强忍着眼泪说“不要哭,是妈妈不要我们了。先去做饭,爸一天没吃东西了。”若兰流着眼泪走进厨房系着她妈妈的围裙踮起脚尖在锅里倒水。
若兰大叔二叔吃完饭来她家闲聊。一进门就问“猪仔行情怎么样,一个多少钱卖了。”若风端着碗走到院子说“快进来叔叔。”他大叔吃惊的说“你家怎么才吃饭啊,都什么时候了,你爸妈猪仔卖的好吧,买了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吃。”说着他们走进屋里。
若兰爸说“去给你大叔二叔盛饭去。”若兰放下碗刚要去厨房就被她两位叔叔拦住了“我们吃过了,你快吃,你碗里都快凉成水了。”
若兰若风吃完饭各自回房去了,只剩下她爸和两位叔叔在聊天,若兰二叔说“老四今天去集市是不是感冒了,脸色那么难堪。”若兰大叔说“她四阿姨串门子去了?等会儿回来让她给你熬一碗姜汤。这天气不感冒才怪呢。”
若兰爸说“她跟人跑了,今天在集市跟男人跑了。”
若兰两位叔叔吃惊地望着若兰爸。
“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自从去年她就认识了那个王八蛋,起初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不相信,有一天她精心打扮后去了集市,她走没一会儿我就跟在她后面,跟到集市发现她和那个王八蛋一起进了馆子。我本来想和他拼命,可我怕若兰妈知道我在跟踪她一气之下跑了。后来我从别人那里打听到那个王八蛋是一个有钱人,黑白两道都有人。这也就是今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婆被人家带走,却不敢打一个喷嚏的原因,我没出息。”若兰爸在自己胸膛上捶打着。
若兰大叔皱着眉头说“我们没钱没势,人家决定要走就算两个孩子出面都不会让她回心转意的。”
若兰二叔说“可别让孩子们知道。”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瞒着,瞒到什么时候。我只告诉若兰若风他们的妈妈被人抢走了,其他的没有说,就算知道也没关系。他们的妈妈就是那样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抛弃。还有什么是她做不了的。”若兰爸靠在墙上仰着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若兰若风的妈妈跟人跑了,有的人心疼两个孩子“十一二岁真是需要娘的时候,那女人怎么狠的下心把那么懂事的两个孩子给丢下啊。”若兰妈妈成了村里人聚在一起聊天的热门话题。不久小孩子见了若兰若风就喊“没娘娃,没人疼,晚上睡觉抱墙跟。”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若兰总是哭着跑回来,若风和他们打起来,若风虽然十二岁但力量不小,每次都会把那帮崽子们打跑。他们再见了若风不敢吭声了。对若兰却是不依不饶。除了若兰和她爸爸哥哥在一起他们不敢骂之外,若兰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见一次骂一次。大坤带头,向若兰扔草叶,扔树枝,若兰每次都是哭着跑回家。
若兰已经十五岁了,她有五年没见到自己的妈妈了,因为她的妈妈她被人欺负了五年。也是因为她的妈妈让若兰用五年的时间在迅速成长,她学会了织毛衣,学会了纳鞋垫,学会了做布鞋,晚上一切都睡着的时候。若兰的房间仍然亮着灯,她给她爸爸哥哥做鞋子,她不想因为她爸爸和哥哥没有新鞋穿被人嘲笑。她经常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她,七嘴八舌,什么都说。她大婶说“若兰真是命苦,每天起早贪黑的,不知道是想娘想的还是干活干的,孩子看上去呆呆的,和我家两个孩子完全不一样。”她二婶说“我们要多照顾一些若兰若风,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娘的孩子早长大,一点没错啊,若兰和若风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有礼貌。那不是呆,那是孩子太自卑了,和大家在一起她不知道说什么。若兰明显比以前内向了许多啊。”若兰喜欢二婶。二婶是识字人,说话总能说到她心坎儿里,她的针线活儿也是二婶教她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二婶会送她礼物,要么是一双鞋,要么是两根儿花头绳,或者是一双袜子。从二婶身上她能感到母亲的温暖和宠爱。大婶就不同了,自从她妈跑了之后。大婶就不让她的孩子们和若兰若风一起玩了,有一次若兰去她大婶家玩,在门外她听到大婶在教训孩子“你要是去若兰家我打死你,俗话说的好‘光棍的女儿,寡妇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若兰跑到村口没人看见的地方哭喊着“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哥哥了,你回来啊。我想你,想你。妈……”
若兰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哭,遇到大坤她会哭着回来,得到别人的关心她还会哭着回来。若兰把狗抱起来走到桃树前,她想“我不会再哭了,越哭越软弱,大人小孩都喜欢挑软柿子捏。大坤不也是欺软怕硬吗,下次他再骂我我就给他一巴掌。”
若兰做好饭等着她爸和若风回来,听见敲门声若兰跑着去打开门,大坤拿着一个瓶子站在门口望着她,若兰见是大坤,她生气的说“我爸和我哥还没回来。”说着正要关门,大坤说“若兰姐,你就给我折几株花呗,我再也不骂你了,我爸那天把我打了一顿,再说了我骂你的时候我还小嘛。”
若兰心想“你啥时候不小,现在都十三岁了,前天还骂我来着,简直是脑子不好使。我看是你爸妈把你宠坏了吧,你爸要是舍得打你,你就不是这副德行了。”但看到大坤和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一脸诚恳的样子,若兰心软了。她接过大坤手里的瓶子说“你别进来,我去给你弄”大坤站在门口等着。
若兰在瓶子里装了水,再把折好的一束花插进去,她把瓶子递给大坤说“明天换一下水,不然就死了。”大坤接过瓶子边走边用手摆弄花枝。
若兰长高了,开朗自信了,对骂她的人敢还击了,她每天早上吃过饭收拾完家务就去干活,那时候她爸和若风已经到地里了,若兰在路上碰见大坤,他正拿着弹弓瞄准若兰,若兰大声说“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把你一锄头挖死。不信你试试。打啊你”若兰说着走近大坤瞪圆了眼睛。大坤说“喂喂喂,老子不打你你还让老子打你是吧,我说了以后不骂你不打你了,你脑子装的狗屎啊。”若兰把锄头扛在肩上说“那你为什么拿弹弓对着我?”大坤收回弹弓,把石子装进兜里说“你身后那棵白杨上有一只鸟,你是瞎了还是咋。”若兰转过身果然有一只鸟,她说“我眼睛没长在后脑勺。”说着白了一眼已经走开的大坤。若兰今天的心情美极了,她第一次感受到胜利者的滋味。
转眼又过了三个春夏秋冬,若兰已经十八岁了。她每天和她爸去地里干活,太阳下山再回家做饭,若风去外地打工了,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打工既能让一家人的生活变好,又能见见世面。她爸说“你哥哥在外挣钱,我们在家里干活,就算收入再不好,三口人吃饭够够的了。等以后攒够钱了咱家也盖新房子,不能走在别人后面再让人笑话了。”
十八岁的若兰楚楚动人,心灵手巧。村里同龄男生想方设法和她搭讪,可若兰一个都不理睬。他们有曾和大坤一起骂过若兰打过若兰的,也有自从她妈跑了之后不和若兰若风一起玩的,若兰看见他们就立刻收起笑容沉下脸来。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自讨没趣主动走开,若兰时刻都在保护自己,闲言碎语对她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下雨天,干不了活,若兰拿着针线去她二婶家串门儿,她前脚刚到,后脚她大婶三婶也来了。若兰大婶见她也在,便说“若兰挺喜欢来你二婶家玩啊,怎么不来我家呢,茶余饭后我都在等你。”若兰说“我也想去大婶家玩,可是姐姐在学裁缝,哥哥又在念书,您不怕我去了影响他们吗。”若兰大婶笑了一声说“我和你大叔都把你当亲生的,是你太见外了。你哥哥姐姐都有自己的房间,怎么会影响。我今儿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若兰停下手里的针线望着大婶。“我给你物色了一门亲事,是我弟弟的儿子,我侄儿,我娘家家产多,你二婶知道的,你去了保证你一辈子吃穿不愁。”若兰红着脸没有说话,她心想“你的那个侄儿我知道,还见过呢,他来你家你都不让他出去,怕给你丢脸,他说话结巴的厉害,等他说一句话能急死人。矮的像个侏儒。”若兰大婶又说“你已经十八了,趁现在如花似玉不选好婆家,以后后悔就迟了。”若兰说“谢谢大婶,我还不想嫁人。”大婶说“你怎么这么拧啊,我也就拿你是亲生的才想把最好的给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别枉费我一片好心。”
若兰回家后边做饭边想“我就算没人要也不会嫁给你侄儿。再说了我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嫁人,要等到哥哥娶上媳妇我再嫁,这样就不愁爸爸和哥哥一日三餐没人做了。”
二十岁的若风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他的三个叔叔来他家串门问若风“去外面打工有没有找到媳妇?”若风摇摇头。他大叔又说“你别腼腆的像个姑娘,这样怎么追得到女孩子。”若风红着脸不说话。狗跑在门口“汪汪”地叫着,若风借机走开,他说“我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人,别把人家咬着了。”
若风大叔向窗外望了一眼若风的背影说“老四,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一个该嫁了,一个该娶了,你不能悄悄的不吱声啊。”
“是啊,老四,若风虽然害羞不给我们说实话,但心里谁说不想娶媳妇呢,我们也是从他那个年龄过来的。”若风二叔说
若风三叔喝了一口茶说“大哥二哥说的对,你该考虑孩子们的大事了。”
“改天把他舅舅请来,也该到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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