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杰(1938 ~ ),本名扎木苏,蒙古族,孛儿只斤氏。吉林省镇赉县人。中央民族大学资深研究员、硕士生导师,中国音乐学院特聘博士生导师。《蒙古学百科全书·艺术卷》主编,原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会副会长。母亲是当地有名的民间歌手,擅长科尔沁长调民歌。由于受到家庭熏陶,从小喜爱民间音乐,为日后走上音乐道路打下了基础。1953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1959年升入该院本科音乐学系,主修民族民间音乐。1964年转入中国音乐学院音乐理论系,毕业后留校工作。1974年入中央音乐学院理论作曲系任教。1977年调回内蒙古,先后在内蒙古音乐家协会、内蒙古民族剧团工作,历任内蒙古音协秘书长、剧团团长等职。1979年参与主持内蒙古首届民间音乐戏曲录音会,为《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内蒙古卷》的编纂做出了贡献。1993年10月,调入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文学艺术研究所(现为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少数民族艺术研究所),担任学术研究与教学工作。 乌兰杰先生长期致力于搜集、整理和研究民族音乐,经常深入草原考察民间音乐,收集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潜心研究蒙古族民间音乐、宗教音乐、北方民族文化史,取得一系列成果。主要著作有:《故事歌》(蒙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2),《蒙古族古代音乐舞蹈初探》(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蒙古民歌精选99首》(与他人合作,民族出版社,1993),《草原文化论稿》(台湾蒙藏委员会出版社,1997),《蒙古族音乐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8),《科尔沁长调民歌》(蒙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5),《扎赉特民歌》(蒙文,民族出版社,2006),《中国艺术史·音乐卷·元代音乐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蒙古族萨满教音乐研究》(远方出版社,2010),《中国蒙古族长调民歌》(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12),《蒙古族长调民歌演唱艺术概论》(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1),《毡乡艺史长编》(民族出版社,2013)、《蒙古族佛教歌曲选》(宗教文化出版社,2017)、《也遂皇后》(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7)等。
蒙古族民歌是生态的艺术,生命的艺术,生活的艺术。岁月悠悠,草原茫茫,民歌一直伴随着历史,烛照穹庐毡乡,滋润着蒙古人的心灵。草原生活的多样性,人民思想情感的丰富性,决定了蒙古族民歌题材的多样性。歌唱草原,赞美骏马,感怀父母,仰慕英雄,追求爱情,成为民歌中的永恒主题。蒙古族是古老的游牧民族,世代“逐水草而居”,辗转游牧于大自然的怀抱里。与此相关,民歌中体现着草原之子敬畏自然,爱护生态,天人合一,和谐共存的绿色理念。苍茫浩瀚的蒙古族民歌之海,由多条支流汇聚而成。根据音乐理论界现已形成的共识,蒙古族民歌包括以下十大类别:赞歌、颂歌、宴歌、酒歌、思乡曲、婚礼歌、情歌、叙事歌、儿歌、宗教歌曲。蒙古族儿童民歌,即是民歌海洋的一条支流,构成独立的歌种品类。蒙古族儿童民歌琳琅满目,丰富多彩,其中常见题材包括:摇篮曲、拟兽歌、游戏歌、仪式歌、益智歌、训诫歌和叙事歌,从各个方面反映出蒙古族儿童的真实生活。对于蒙古族儿童说来,草原牧场是生活乐园,儿歌童谣则是精神乐园。儿童民歌中真实的穹庐毡乡,瑰丽的虚幻仙境,光怪陆离,交相辉映,勾画出神话般奇妙的儿童世界。 儿童民歌是孩子们的心灵之窗,想象之翅,相伴之友。随着年龄的增长,蒙古族儿童往往演唱不同内容的儿童民歌。例如,襁褓中安睡的婴儿,聆听母亲吟唱的《摇篮曲》。四五岁的儿童心智初开,开始学唱儿歌童谣。诸如,《太阳之歌》、《青蛙调》、《小白兔》、《猜谜调》之类。七八岁的儿童在草原上奔跑嬉戏,拍手歌唱游戏歌。学龄儿童则背起书包,歌唱《上学歌》、《尊师歌》。蒙古族儿童民歌已经形成自身一套完整的系列,从而构成一部活态的草原儿童成长实录。如实记录着孩子们成长发育的每一个阶段,乃至于每一个细节,具有不可替代的资料价值。 值得一提的是,儿歌童谣的编创者和演唱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总体上看,大体存在以下三种情况:一是母亲编创演唱的儿童民歌,如《摇篮曲》、《招魂曲》、《猜谜调》和各类仪式歌曲。二是儿童自己编创和演唱的儿童民歌,如《金龟子》、《嬉戏歌》等。三是说书艺人或民间歌手编唱的叙事民歌,专门表现儿童生活题材,如《普如莱弟弟》、《达雅波尔》、《罗扬》、《丁郎彬》等。
(图:乌兰杰先生采访扎旗歌手温都苏)蒙古族儿童民歌与普通民歌一样,属于不同的地域文化与音乐风格色彩区。从内蒙古地区来看,大体可以划分为东部儿童民歌、中部儿童民歌,以及西部儿童民歌。至于儿童民歌的音乐风格,则多种多样,琳琅满目,具有鲜明的地域风格,表现出多样性的一面。反之,儿童民歌的体裁形式,以及题材内容,各地却基本相同,显示出共同性的一面。总之,题材内容的统一性,体裁形式的多样性,两者的完美统一,形成了蒙古族儿童民歌的基本特色。 关爱儿童、保护儿童和教育儿童,乃是世界上所有民族的共性所在。我国其他兄弟民族的民歌里,同样存在着儿歌童谣。然而,各个民族培养教育儿童的方法却是不同的。由于自然环境、社会状况、经济条件,以及宗教信仰、文化传统方面存在着诸多差异,蒙古族草原游牧文化的传播和传承,采取口传心授的方法。因此,蒙古人培养教育儿童,主要是通过儿歌童谣、童话和民间故事,其中优美动听、活泼有趣的儿童民歌占据着主导地位。 蒙古族民歌中儿童民歌非常发达,且所占比例较大。根据笔者粗略统计,从现已出版发行的各类民歌资料类书籍中, 至少可以找到一百多首儿童民歌,流传于我国蒙古族聚居地区,且依旧发挥着应有的社会功能,堪称是一道亮丽的游牧文化景观。蒙古族民歌中的儿歌童谣如此发达,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从社会生活方面来看,蒙古人世代过着游牧生活,常年“走欧脱”,流动转场,永无休止。且自然条件严酷恶劣,交通闭塞,缺医少药,婴儿成活率较低。由于人口增长速度相对缓慢,草原上普遍缺少青壮劳动力。 其次,从历史上看,自13世纪以来,蒙古人长期生活在战争环境中。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之战、窝阔台灭金之战、忽必烈统一中国之战,以及蒙古军的三次远征,均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人口损耗尤其严重。据文献记载,蒙古少年十四五岁即应征入伍,离别父母随军出征。行军途中接受军事训练,抵达前线即可参战。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血染沙场,战死异国他乡,戛然中断了繁衍人口的生命链条。 再次,从宗教信仰方面来说,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广泛传播,使得大量青少年出家当喇嘛。清朝中后期佛教鼎盛,内蒙古地区有大小寺庙数百座。暮鼓晨钟,蒙古族青壮人口中几乎三分之一当了喇嘛。他们既不从事生产劳动,又不娶妻生子,大大加重了人口增长缓慢的趋势,草原社会面陷入了严重的人口危机。鉴于上述原因,草原牧民格外珍惜儿童。期盼人丁兴旺,儿孙满堂,成为每个父母和家族的美好愿景。由此可知,蒙古族民歌中存在着大量的儿童民歌,恰恰是上述社会现实的如实反映。
(图:乌兰杰先生作客中央电视台《民歌中国》节目)蒙古族儿童民歌体现着草原儿童旺盛的生命力、奇特的创造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对于父母家长和学校老师来说,儿歌童谣不啻是一部“无字书”,读懂这部书,才能进入久违的儿童世界。儿歌童谣又是一把金钥匙,有了这把钥匙,就能打开儿童心灵的银锁。时至今日,如何将蒙古族儿童民歌这笔遗产盘活,将其转化为音乐教材、儿童歌舞,乃至民俗活动,运用到儿童教育中去,无疑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共同任务。一、蒙古族儿童民歌体裁分类 蒙古族儿童生活的不同领域,即是形成儿歌童谣不同类别的客观依据。犹如一方瑰丽的宝石,从不同侧面照射光线,便会闪烁出不同的色彩一样。对于笔者而言,将儿歌童谣资料归纳为类别,是进行理论研究的第一步。从个别到一般,初步窥探其规律性,意味着从感性到理性的第一次飞跃。从现有资料来看,蒙古族儿童民歌大致可以划分为七大类别,分别介绍如下。 (一)摇篮曲 蒙古语称摇篮曲为“布外因·道”,新疆蒙古族则称之为“布吾勒岱”,大同小异,均为“宝贝歌”之意。蒙古人的摇车叫做“乌鲁贵”,用木料制作。摇车的底盘呈半圆形,既便于摇动,又使摇车脱离地面,保持恒温。婴儿仰卧在装满荞麦皮的“炕口袋”上面,用垫布包好,一条长长的布带子交叉穿过铜环,将婴儿牢牢地固定在摇车上面。母亲坐在摇车旁边做针线活,每当婴儿啼哭时,便用脚背轻轻推动摇车,按照节奏哼唱摇篮曲。大凡上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出生的蒙古人,大都睡过“乌鲁贵”,聆听着母亲的摇篮曲长大。 摇篮曲是母亲为“乌鲁贵”中的婴儿演唱的歌曲,从这个意义上说,摇篮曲并不是普通的儿歌童谣,而是大人演唱的儿童题材民歌。另外,摇篮曲演唱者的身份可以是多元化的。除了母亲之外,凡是家族成员中的女性——祖母、外祖母,以及姑姑和姐姐等,均可以歌唱摇篮曲。例如,科尔沁民歌《普如莱弟弟》,就是以姐姐的口吻演唱的摇篮曲。 蒙古族儿歌童谣中的摇篮曲数量较多,现有的一百多首儿童民歌中,摇篮曲多达12首,占据十分之一以上,这样的比例应该说是很高的。“布外因·道”(摇篮曲)的特点是:歌词简洁,通俗易懂;曲调优美,节奏均匀,富有摇车的律动感;音域适中,调式单纯;结构相对短小,大都为上下两句构成的乐段体,也有少数四句构成的乐段体结构。诸如《勒勒车呵车轮是宝贝》(科尔沁)、《额头上戴珠子的宝贝》(新疆)、《呼伦湖水在闪耀》(呼伦贝尔)、《吉尔根台,莫尔根台》(鄂尔多斯)、《小羊羔入睡了》(锡林郭勒)等,不但为儿童广泛传唱,也得到成年人的喜爱,成为民歌中的精品。
(图:歌唱草原永远是乌兰杰先生心中的歌)《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新疆卷》下册,第1656页,《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新疆卷》编辑委员会编,北京,中国ISBN中心出版社,1999。
(图:回到草原故乡的乌兰杰先生)(二)儿童礼仪歌 蒙古人的一生始终伴随着人生礼仪歌曲,人们在不同的年龄段演唱不同的民俗歌曲。儿童时代歌唱儿歌童谣;青年时代演唱情歌、摔跤歌和婚礼歌;老年时代歌唱祝寿歌,形成人生礼仪歌曲系列。草原上的野花,随着季节而开放,儿童仪式歌犹如早春盛开在草原上的马兰花,揭开人生礼仪音乐的第一章。儿童礼仪歌曲是生命的礼赞,成长的足迹,虽然数量不多,但其意义却十分重大。儿童民歌中的礼仪歌曲有:新疆地区的《剪发歌》、科尔沁地区的《上学歌》、阿拉善地区的《尊师歌》,以及锡林郭勒地区的《玛尔结》等。 1、剪发仪式——遵照蒙古族的传统观念,男婴长到两岁,女婴长到三岁,脱离摇车独立行走,即进入幼儿阶段。人生礼仪的这一重要节点上,家人择日举行隆重的“剪发”仪式,聘请属相相合的人为孩子理发。剪发仪式结束后,父母举办家宴,盛情招待亲友宾客。人们在宴会上演唱赞歌,吟诵祝词,赠送礼品,祝福孩子茁壮成长。剪发仪式上演唱的歌曲,都是一般的赞歌和宴歌,笔者还没有搜集到专门歌唱剪发仪式的歌曲,尚须深入调查和搜集。 2、赛马仪式歌——草原上的蒙古族孩子,四五岁便开始学习骑马。男孩子长到八九岁时,已被家长调教成为小骑手,参加那达慕的赛马比赛。孩子们上场比赛之前,列队骑马举行“转敖包”仪式,集体演唱礼仪歌曲《玛尔结》,通过歌声祈求神明保佑。有的地区举行赛马仪式,参赛儿童转敖包时演唱《哽高歌》,其实内容与《玛尔结》大同小异,属于不同的地方变体。
3、祛病免灾仪式歌——蒙古族儿童民歌中,有一类特殊的人生仪式歌曲:招魂曲。有时儿童因受到惊吓而患病,认为是灵魂出窍所致,家人必须为孩子举行招魂仪式。招魂仪式由母亲主持,并且亲自演唱《招魂曲》。母亲站在孩子受到惊吓的地方,一手持利箭,挂着孩子的贴身衣服。一手托着盘子,里面装着孩子平时爱吃的零食,红枣、冰糖、葡萄干、奶食、炒米之类。招魂仪式开始后,母亲徐徐摇动挂在长箭上的衣服,退步而行,轻轻歌唱《招魂曲》,一直退行到病榻前,小声叫孩子的名字,伴随着“伊热,伊热,伊热”(归来)的呼唤之声。母亲问孩子:“回来了没有?”孩子便回答:“回来了!”至此,招魂仪式宣告结束。如果孩子的母亲不能歌唱的话,可以聘请能歌善舞的同辈女性,代替自己主持仪式并演唱《招魂曲》。 《招魂曲》的音乐特点,曲调简洁,大量使用同音反复,同语言音调和节奏密切结合,带有吟诵性。音域适中,音程由高向低级进,具有哀婉忧伤的风格。结构自由,句幅长短不一,非方整性乐段体居多。《招魂曲》有固定的曲调,但歌词大都是即兴编唱。母亲们根据孩子患病的实际情况,进行即兴创作,自由发挥,充分体现出口头创作才能。
(图:乌兰杰先生与老歌手阿尤尔扎那促膝而谈)(三)游戏歌 游戏是儿童的天性,“长生天”恩赐予儿童的珍贵礼物,源于生命力勃发的原始冲动。蒙古族儿童通过游戏玩耍,得以尽情宣泄,放飞自我,激发起内心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蒙古族儿童的传统游戏有:抄羊拐骨(嘎拉哈)、捉迷藏、“查干毛都”(投掷和寻找白色木棍)、捉飞虫、打“木嘎”(飞梭)、投掷布鲁棒、摔跤等。从上述游戏活动中,产生了许多富有草原特色的游戏歌。值得注意的是,有些游戏本身即在歌声中进行,构成游戏的组成部分。游戏歌生动活泼,欢快热烈,深受蒙古族儿童的喜爱。近几十年来,随着社会的变迁,许多传统的儿童游戏已经失传,但游戏民歌却辗转流传到今天,成为宝贵的民族音乐遗产。 1、《古怪歌》——歌词内容离奇古怪,荒诞不经,富有情趣,充分发挥出蒙古族儿童瑰丽奇异的想象力。蒙古族儿童做集体游戏,拍手歌唱《古怪歌》,如同击鼓传花一样,歌声停止前完成游戏即算胜利。
2、《猜手指调》——蒙古族儿童的竞技游戏,流行于内蒙古东部地区。孩子们彼此猜手指,挑出中指为胜。一边玩游戏,一边唱《猜手指调》,内容明显是暗喻猎狗,却又不道破,生动有趣,极富草原特色。
谱例5
(图:乌兰杰先生和新疆蒙古族老歌手赛音巴雅尔在一起)(四)拟兽歌 蒙古族儿童在游牧环境中生活,从小熟悉家畜和野生动物。八九岁伊始便参加牧业劳动,帮助父母放牛牧羊,懂得爱护自家的畜群。孩子们尤其喜欢羊羔、马驹和牛犊,成为小伙伴一起玩耍,共同成长。草原植被茂盛,山丘树木丛生,生息着很多野生动物,诸如狐狸、野兔、獾子、旱獭、黄羊、豺狼,山林中的鹿、猞猁、豹子、棕熊,以及空中飞翔的天鹅、鸿雁、野鸭、雄鹰等。偌大草原动物世界,飞禽走兽随处可见,成为儿歌童谣取之不尽的题材源泉。 现已刊载的一百多首蒙古族儿童民歌中,动物题材的歌曲多达15首,占百分之十五,比例是很高的。儿歌童谣中经常出现的家畜有:羊羔、马驹、驼羔、牛犊。野生动物有:青蛙、金龟子、小白兔、布谷鸟、天鹅、海青;以及黄羊、豺狼、鹿、罕达犴等。物以稀为贵,儿童民歌中的家畜和野生动物相比较,野生动物的数量则远远超出家畜。总之,蒙古族儿歌童谣中,存在着大量表现野生动物的曲目,成为草原儿童民歌的显著特色之一。
谱例6
《扎赉特民歌》(蒙古文),第293页,乌兰杰主编,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五)益智歌 蒙古人的传统教育理念,注重儿童德智体美各方面的均衡协调发展。当儿童心智初开,初步形成主体意识,对客观世界充满好奇心,向大人追问一系列“为什么”的时候,便不失时机地编唱益智歌曲,向孩子们灌输相关知识。例如,《猜谜调》、《十二属相歌》等,即是属于这样的儿童益智歌。益智歌曲调简洁,节奏整齐,通俗易懂,生动有趣,寓教于乐,深受儿童喜爱。
谱例7
《科尔沁长调民歌》(蒙古文),第459页,乌兰杰主编,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
(六)训诫歌 从社会功能方面来看,蒙古族儿歌童谣的一项重要作用,便是对少年儿童进行伦理道德教育。幼儿成长到六七岁时,即迈入少儿时期。孩子们走进校门上学读书,迎来人生礼仪的新节点。我们知道,蒙古族使用文字的历史只有八百多年。然而,儿童教育的历史却十分悠久,几乎同民族历史一样久远。如前所言,蒙古族对儿童进行伦理道德教育,主要是通过童话、民间故事、谚语格言、“古语祖训”等口头形式进行的。其中,儿童民歌中的训诫歌,发挥着重要作用。蒙古族学龄儿童的学习内容,除了课本知识之外,还要学唱礼仪民歌,接受传统伦理道德教育。蒙古族儿童民歌中的训诫歌有:《上学歌》、《尊师歌》、《长大当英雄》等。训诫歌的歌词既通俗易懂,又富有哲理性。通过巧妙的比喻,教导孩子们勤奋学习,尊敬师长,团结友爱,成为草原上的有用人才。
谱例8
《扎赉特民歌》(蒙古文),第297页,乌兰杰主编,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七)叙事歌蒙古族儿童喜欢听妈妈和祖母讲故事,毡房中度过美好的夜晚。同时,孩子们也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美好故事,受到大人的关注,成为叙事歌的题材。另外,有些动人的儿童故事,被民间歌手或“胡尔奇”(说书艺人)编成叙事歌,草原上到处传唱。由此可知,儿童叙事歌并不是孩子们自己的创作,而是出自民间歌手或说书艺人之手。 根据笔者观察,有关儿童叙事民歌的题材,大致可划分以下三种类型:一是赞美历史上的少年英雄铁木真(成吉思汗);二是讲述野生动物的感人故事;三是感叹孤儿的不幸遭遇和痛苦生活。自清朝末年以来,随着国运日衰,社会动荡,农牧民生计日益艰难,殃及蒙古族儿童的正常生活和健康成长。于是,各地均产生了一些表现孤儿痛苦生活的叙事歌。 儿童叙事歌的歌词和曲调,与儿童民歌有所不同。曲调优美,音域宽广,句幅较长,结构规模较大且相对复杂。思想情感深沉内在,充满悲剧性,远远超出了普通儿歌童谣的范畴,更多地表现出普通民歌的一般特点。蒙古族儿童民歌中的叙事歌有:《达雅波尔》、《普如莱弟弟》、《孤儿泪》、《丁郎彬》;以及动物叙事歌《小马驹和野狼》、《海青与天鹅》《孤独的白驼羔》等。
谱例9
动物寓言体叙事歌中,有一类歌曲较为特殊,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控诉猎人滥杀无辜的恶行,为弱小野生动物请命。诸如,《小白兔》、《海青与天鹅》等,既是此类叙事歌中的优秀曲目。
谱例10
《蒙古民歌精选99首》,第7页,乌兰杰等编译,北京,民族出版社,1993。
古代部落随着人口增长,食物逐渐短缺,为了争夺生存空间,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同时,随着大量猎杀野生动物,人类不断挤压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两者食物链产生交叉重叠。野生动物为了求生存,只好铤而走险,伺机捕食家畜,甚至侵害人类自身。从此,人对野生动物的情感发生了变化,从山林狩猎原始萨满教的图腾崇拜,逆转为草原游牧文化时期牧民仇视野生动物,遂产生了恶兽、害兽的概念。所幸的是,草原儿童尚处于生长发育期,没有资格投入争夺生存空间的斗争,保持着一颗淳朴善良的心。他们从弱者的地位出发,对野生动物惨遭杀害产生恻隐之心,将心比心,代替弱小生命发出呐喊。有些拟兽歌曲,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述说动物遭受的苦难,对于人类猎杀野生动物的行为提出强烈控诉。这些歌曲旋律优美,情感真挚,充满对野生动物弱小生命的深切同情,以生命烛照生命,带有浓厚的悲剧色彩,闪烁着人道主义思想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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