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仍旧掉下了眼泪。
这节班会不是提前准备好的,但是却让我哭着上完的。
事情是这样,我自己的讲课大赛和学校的文艺汇演有时间上的交叠,我一边准备自己的比赛,一边还得跟着班级练合唱。
刚开始跟着同学们去合唱教室其实是怕孩子们不认真表现,一出教室就撒丫子。跟了两节课却和音乐老师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快到退休的年龄了,学校把排练合唱的任务交给她,她自己也说,4.5个班轮番排练,确实有些吃不消,但是因为学校交给她了,她就努力想做好,所以在课余,晚自习期间,基本上有求必应。而她也因为工作量大,着急上火,嘴唇干裂,牙齿发炎导致发烧。
我们班因为我一直跟着排练,所以一直是比较乖,比较懂事的。但是因为我的讲课大赛临近,在演出前的一节艺术课上我就很放心的没去,结果刚下课,班长就气冲冲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说因为班里男生不好好排练,把音乐老师都气走了。我本就因为讲课的事情比较焦虑,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就更上火了,就想让男生操场跑十圈以解我“心头之恨”。
但是当天我的课是早上最后一节。
有了时间的缓冲,我的情绪渐渐平复,我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做。之前明明已经在教室说过,音乐老师的不易和我的忙碌,今天依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可见,他们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
我在心里想应该怎么说,很显然,简单的方式处理后短期效果可能不错,但是可能过会又会抛诸脑后。最后我决定以情动人。
“听说,今天我们班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这是我的开场白,有同学附和,有的同学甚至都不觉得把老师气走是值得一提的事。我继续说,“我觉得不应该是我们班,因为在音乐老师心里,咱们班是最棒的,她不止一次夸过咱们班,”这个时候教室很安静。大家都看着我,我叫起来了领唱,因为他属于带头说话的人,我问他,“你觉得音乐老师认识你吗?”他没作答,只是看着我。我继续说,“要排4.5个班的合唱,音乐老师那么大岁数了,她肯定认不全大家,她分辨哪个班练哪首歌可能就是看领唱,因为看见你,所以她知道,哦!该练哪首歌了。可以说,汇演过后,她可能会把大家忘记,但是看到你,你觉得她会忘记吗?你就是这样表现的吗?”之后我让他坐下,他低着头,没有看我。我面向全班说,“男生,男生们,自己问问自己,音乐课的表现合适吗?我不知道你们观察过没有,音乐老师的嘴唇一直是干裂的,着急上火,前两天牙齿发炎导致发烧,她那么大岁数了,我们也马上要汇演,她本可以不再给大家排练了,本可以休息,但是呢?她想我们做到最好,可是你们呢?”我已经开始哽咽,基本上说不出话,我努力克制,教室一片沉默。
“做人,还是善良一些吧!不是谁对你好都是应该的,我难以想象,如果你们拿对音乐老师的方式来对待我,那我该多伤心。”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眼泪流了下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努力调整接着说。
“其实我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我却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我看到音乐老师那么辛苦,我是真的心疼,你们心疼吗?”有的孩子也偷偷掉下了眼泪。
“我是个情商特别高的人,但我不是本来就这样的,自从毕业参加工作,我开始和学校的所有人搞好关系,我不为别的,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没在学校,而你们又恰好有事,找到其他老师的时候的,因为你是我这个班的,他能在权限之内给你便利,哪怕开一个假条,哪怕借给你手机打个电话,那对我来说就够了,这是我为你们做的努力,你们呢?做过努力吗?”
“可能有的同学发现了,在军训开始没几天我就差不多认全了所有人,我就是想让你们到一个新环境后,如果有人能叫出你的名字,你会觉得很亲切,我努力记大家的名字,再一一对上。这也是我为大家做的努力,你们?你们的努力呢?”
“不是所有的得到都是那么理所应当,我也需要大家的反馈,音乐老师也需要。不是吗?是不是身为独生子女的你们,觉得别人的付出就是理所应当的?”教室里只有小声的抽噎。
“以前我带的班是初中生,还是小孩子,有一个体委,他练跆拳道,有八块腹肌,是一个特别帅的小男孩,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在一次会操排练中,他教训了一个不好好排练的同学,我当然不是鼓励大家打架,事后我也批评教育了他,但是,他为什么会动手打人?不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班级责任心和荣誉感吗?一个初中同学尚且如此,何况大家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你们应该是我心底最踏实的存在,男生们!因为有你们,所以我很安心,因为有你们,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很放心!”
“我没能送他们到毕业就来到了咱们学校,因为要升初三,我选择了暑假偷偷离开,那一段时间,每次去班里上课我都分外珍惜,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别,无声的告别,每天都在预演着离别,然而,却只是一个人的心事。前两天有一个原来学校的孩子给我打电话,尽管他努力克制,我仍然听出了他的哭腔,他哭着说,老师,你到底去哪了?他不知道,电话这头的我,已经潸然泪下。我对你们也有着毫无保留的感情啊!你们能感觉到吗?之前看到过一段话,一个父亲对他的朋友说,可能我的女儿随时会放弃我,但我,只有到死才会放弃她。这句话,也是我想送给你们的。”教室很安静,只有抽噎声。不知道我哭的样子会不会很丑。
“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可能会犯错误,但是请换位思考,很多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的,那就选择善良吧,不要伤害别人,尤其不要伤害对自己好的人,因为对方真的会受伤。”下课铃声响起。我目送他们离开了教室。
这次班会不是计划内的,但却是最动情的,我也从没计划过哭着说完,但还是没有克制住,事后,男生自发地给音乐老师写的道歉信,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发给音乐老师,说孩子们告诉我说惹您生气了,他们很后悔,让我务必发给您。在班里我们也达成共识,那节意外的动情班会,是我们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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