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胡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修水管修煤气换灯泡,扛大米炒菜做饭样样都行,身手敏捷。每天看股市看新闻,1959年的他微信里的表情包跟我们的竟都是相似的。
当然他脾气有时候很暴躁,也很固执,不听劝并且总认为自己就是对的。
我领着饭盒一脚踏入病房的时候,头脑也是空白的,他穿着医院的衣服,斜躺在床上休息,鼻子上戴着氧气带。我走近后,没叫他,只是楞楞地看着他,头发白了,脸黑了也憔悴了。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有点点费劲地坐了起来,“你来啦,吃饭了吗?”
“爸,我吃了,你人感觉怎么样?”我给他放好桌子,把妈妈做的饭菜摆了上来。
“我啊,没啥事,人没啥感觉的,就血压突然那么高嘛。”他的口齿有那么点不清晰,我很不习惯,空气让我都觉得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其实在来医院的车上,我一直在想,很久没有跟老胡好好聊天了,我会不会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以前啊,我们可是有好多好多话说不完的呀。
老胡慢慢地嚼着,因为血压的冲击,脑部有点影响到嘴部,所以嘴巴不是很利索,沾了很多饭粒在嘴边。他的一切节奏都很明显地慢了慢了……几年间我的节奏是越来越快,而我记忆中的他也是猛吃两碗饭的速度派。
他的一举一动,一帧一帧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激起了巨浪,我终于意识到,我的老胡,他老了,他竟然已经开始明显地变老了……我们是在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吗?我的脚步在加快,我离他越来越远,而他的脚步在放缓,我要慢下来啊慢下来等他啊。
吃完饭后我收拾好,查看了病房的所有设备,给老胡拿好衣物后帮他关上浴室的门。在门外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神经似乎有些过度紧张了。
洗漱完后,老胡躺下了,而我拉了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一直细细地盯着他的脸,他问我学校的事情都做完了吗,有时间来陪他吗?我慢慢跟他讲了面试的进度,告诉他放心。他似乎因为我回来而高兴,又陆陆续续跟我讲了这几天的一些事情,我明显感受到他说话的语速,变慢了,慢了……
我学着妈妈以前给我盖被子的样子给老胡盖好了被子,关上灯后侧趟在旁边的一张空床上,我一直紧张地盯着老胡,直到他的呼噜声响起,我才安心了一些。我突然想到,老妈一与老胡分开睡就会睡不着的事,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你的呼噜声,是我唯一的催眠曲,这是平凡的感动。
期间小护士进来查房,我惊坐起,而老胡的呼噜声依旧连续而平稳,甚是安心。
那一晚我的头脑一直很清醒,我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关注下老胡有没有坚持吃高血压药,为什么连老胡前阵子一直咳嗽都不知道,为什么关于老胡,关于家里的一切,我会在这个时段如此地陌生?我是不是想得太过于简单与自私了?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家庭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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