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Y
儿时的我一直和姥姥住在一起,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摆在水壶和花盆中间的檀木色老钟。这老钟不仅形体好看,色彩也与周遭环境相得益彰。送老钟来的人为它上好发条,这样一来,嘀嗒、嘀嗒、嘀嗒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整个屋子——仿佛是老钟在歌唱,给空荡的房间增添了无尽的韵味,给我驰荡的童心带来几分收敛。
老钟每隔半个小时轻响一声,但若到了整一个小时的时候,是几点它就报几声。老钟半小时的轻响像老人发出的对一生将尽的轻叹,短暂而不宜注意;一小时发出的,则似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正在赛场上与对手激战,并想求得观众的青睐。
母亲有时来看我和姥姥。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晚上,总会被那每隔半小时一叫、隔一小时连叫个不停的老钟扰得不胜心烦,有好几次都想把老钟摔掉,或者把它的发条卸掉。为此,母亲曾提议换一个声音小点的钟,但被我和姥姥拒绝了。老钟发出的声音虽大,但却具有着更为重要和特别的意义——它是我与姥姥夜晚入眠的“蝉鸣”,尽管是机械般的,却构成了外屋与里屋和谐的保护伞。有几次老钟有了故障拿去修理,几天老钟不在身边,我和姥姥都很不习惯。
后来我去了海外,与老钟的缘分早已走到尽头。我所远离的,不仅是儿时伴随着老钟之声入眠的安全感,更是那被姥姥一手带大的我的恩缘。不过我每次回国去看姥姥的时候,总不忘在聊天时提起那座老钟。发条早已断裂无法使用的老钟,被我这远离故乡的形体一起给带到海外去,尽管老钟具体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早已模糊,但那规律得苛刻般的嘀嗒嘀嗒声却在异乡每一个孤寂的夜晚牵连着我与故乡亲人和居所的回忆,编织出一条稳固的心弦,继续为我的入眠无私伴奏。是的,我非常非常想念老钟,姥姥的手中牵着我的小手,从一个小家伙牵成大家伙,这一切那座老钟全都看在眼里。
近来让我回想起老钟钟声的,是失眠时偶然间寻到的一段名为“钟声”的音频。虽也是具有规律的滴答滴答声,但毕竟不同于老钟发出的独特韵律——老钟的奏章中饱含姥姥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保护,那是一种淡淡的安全感,每晚只要听到它我就能安然进入梦乡。现在我长大了,那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再也难以重拾,终于在每个夜晚的角落恍然无措了!
这样听着听着,儿时那老钟发出的真正声音,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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