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无所居,
穿着破烂更无衣。
遥望丰都在何处?
只恨阎王不收取
清晨有粥。
——题记
2016年的冬至已过,该来的寒冷犹在北方犹豫,霾却铺天盖地而来。
从苍穹到内心,一片茫茫。有人说来一场晶莹剔透的大雪吧,纷纷扬扬,魔都或许就能出现川端康成笔下的那个精美雪世界。
“山头上罩满了月色,这是原野尽头惟一的景色,月色虽已淡淡消去,但余韵无穷,不禁使人产生冬夜寥峭的感觉。”这样的画面,真的很美,可是我恰如侯湘婷唱着“秋天别来”那般,希望寒冬别来,雨雪别来。
因为这纷扰的世界里,固然不曾听闻“路有冻死骨”,可有人依然借宿天桥下,有人依然躺卧街头角落处,有人依然在点燃希望的火柴棒……
1、去年冬天,魔都的冷无孔不入,在室外呆上五分钟仿佛都要用上一冬的勇气。
孩子同学的家长伍总问我,愿意一起带孩子参加深夜送温暖活动否?
深夜的温暖?我想到的是冬夜路灯下,黑暗料理街,人们拥抱取暖着等待宵夜的出锅;或者灯红酒绿门口,伴着啤酒瓶的相互撞击声,三五老友扔下一地酒话后的各自归家;又或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孩子躲在门后,屏气凝神,准备给辛苦一天的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
于是,我一口答应,并催问要做什么准备。微信那头的一段文字,让我的心沉寂了下来, “崔爸爸,这次活动计划是晚上9点半,大家一起到我公司领取40件棉大衣,然后分头去车站、天桥等地方,给真正需要的人送去,估计真正开始发送大衣应该是在夜里11点左右。那时候还在外头的流浪者,应该是真的无家可归,假乞丐也怕这种冷天的。”
2、晚上10点半,零下3度,夜色下的火车南站南广场。
曾经多少个当年的阿杜们曾经撕梦的天桥下,冷冷的灯照着冷冷的街,冷冷的风冷冷的吹不停歇。从轻轨3号线金沙江路站出发的小伙伴们,或乘轻轨,或开车,先后抵达。
孩子们在家长的带领下,分头朝南站候客厅、各过道、地铁口以及广场上的遮风口等散去,以寻找需要帮助的人们。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大家重新汇聚一起,小伙伴们兴奋地交流着各自的发现。
“我在地下一层的过道上,看见一个人睡在那,身上裹着一条被子,有几个包放在边上,不知道他需不需要这大衣。”
“我在二层往三层的中间楼梯过道那,看见地上铺着纸板,有几个人躺在一起,我觉得他们应该需要帮助。”
“我在地铁的出口,看见一个老爷爷穿的很少,就问他需要大衣吗?他说他还行,让我把大衣给更需要的人。”
“……”
孩子们一番商量后,决定两个一组,分头奉送。不放心的家长,悄悄地躲在他们背后。只看见孩子们双手捧着大衣,看到睡在地上的流浪者,就轻轻地给他盖上,然后又轻轻地退回来,孩子们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的是善良与兴奋的笑意。
3、在孩子们的来来回回中,一件件大衣开始温暖着寒夜,温暖着钢筋水泥。
开始有人群围观,也有人衣着光鲜却来索要大衣。
此时,一个身上披着我们的棉大衣的老者,哆哆嗦嗦地挤过人群,小心翼翼地说有一个人需要我们帮助,那个人来自云南彝族,没有双手,原来和他们一起睡在过道上,但因为她脾气不好,又有皮肤病,就被大家赶出过道,现在应该在广场的某个角落里。
风,挂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地,还有几分潮湿。此时的广场,滴水可成冰,她,真睡在那吗?听了老者话后的我们,半梦半醒,半信半疑,向外走去。
如果没有好心的保安师傅指引,我们肯定找不到那位女流浪者。在一排灌木丛和石凳的夹缝中,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一张广告布铺在地上当做床,广告横幅当做被子缠在身上,几把破雨伞挂在两头用来挡风。看到我们的手电筒亮光,她把头探了探,又缩回广告布里。几个孩子拉了拉我的手,咬了咬嘴唇,“爸爸,我们想给他两件大衣,好不好。”“为什么要给两件呢?”“她好可怜,我想给她一件垫在下面,一件盖在身上。”“孩子,你的想法太棒了,赶紧去吧。”
帮她盖好大衣后,孩子们低着头,含着眼泪,轻声地说:“如果天再冷些,她会不会生病啊?万一她生病了,她能不能活到明年的春天?”
对于孩子的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告诉他,明天是个大晴天,阳光会暖和的,也会有相应的部门收留照顾他们的。
此时,一辆巡逻车擦身而过,红蓝警灯交替闪烁。
远处的上海南站这四个大气磅礴的字,在红蓝光中显得虚幻飘渺。
4、这个城市的冬天,多雨,少雪。
这个城市的霓虹,从黑夜到白天,不曾停歇。
这个城市有盛世的繁华,也有人承担着岁月之重,驮着所谓的岁月静好,又有几人知晓?
这个城市上空的风,苍白却惨烈,吹冷了黄浦江畔,吹冷了归家的人,甚至开始酝酿着一场雪来填充高楼大厦之间的空洞,填埋岁月过后的空白。
而我,在这个深夜有酒、有歌的城市里,希望能在围炉夜读“今日只要在树荫下有一卷诗章。/一壶葡萄酒和面包一方,/还有你,在荒野里伴我歌吟,/荒野啊就是完美的天堂”后,在清晨醒来能有粥。
而广场上的流浪者,更应在粥香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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